这已非一个文明之地的景色。阿诺因迈进酒馆门口后,喧闹沸腾的交流声和吵闹声几乎掀翻房顶, 粗犷野蛮的人们看了过来,他们的目光霎时凝住,露出一种似贪婪、又似怀疑的目光。
一时的美色最易让人冲昏头脑,如果不是这个黑发青年的姿态过于随意、而又整洁体面得不像常态,他们恐怕早就为了占有一份乱地蔷薇而大打出手。世上总不缺这些愿意今日生明日死的人。
这是什么人?
星光镇上还有未被驱逐尽的贵族停留?还是这是哪个组织的小少爷?
“酒鬼”们眯着眼望向他时,在阿诺因的身后,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紧随着出现,他皮肤上泛着的金属光芒纹路近乎让人质疑他的身份,男人看上去跟美丽的黑发青年不同,他充满了严峻冷酷的气息,具有强烈的威胁感。
很多蠢蠢欲动的劣质货色们遏制住了上前调戏阿诺因的想法,在纷乱地区,男性和女性的区别有时候不是很大,不会妨碍那些贪婪的觊觎。
“小可爱,你成年了吗?”酒馆的老板娘大概四十岁左右,她的眼神迷离,像是处在一种微醺的状态,“就算是带着你的男人来,未成年想要喝酒也是——”
“不允许吗?”
“不,是双倍价钱。”老板娘道,“要喝点什么?”
“血色黎明。给他一杯柠檬汁。”
老板娘很意外地看了看明显更成熟、也更有战士气质的凯奥斯,见他竟然真的没有异议:“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他对你的宠爱有些过了头。”
“他对酒没有兴趣。”他对人类的食物都不太感兴趣,凯奥斯倦于模拟味觉,尽管他其实可以做到。像梅尔维尔,就是一副被人类食物吸引,给深渊恶魔丢脸的样子。
老板娘道:“真不错,这真是我听过的本年度最好笑的对话。星光镇新的访客,一对怪咖……漂亮朋友,你不会是来这里旅游度假的吧?”
“我是来杀人的。”
“来……”老板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整理了一下包头的头巾,脸上的皱纹都在笑意停止后回归原位。
四面八方的、或是装作喝酒聊天、或是虎视眈眈的酒鬼们盯着他,既感觉到滑稽,又从内心中诞生一股深沉的不安。
“你是来杀谁的?”
“谁做的坏事多,我就是来杀谁的。”
她笑出了声,目光却透露出一种警惕的味道:“正义的天使?”
“不,”阿诺因屈指弹了一下杯壁,“正义的刽子手。”
“就算我可以为任何人提供情报,但这都是有条件、有代价的。”
“多少钱,你可以开个价。”
女人本想跟以前一样报价,但她脑海中突然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丝奇妙的警醒,她在柠檬水放了过多的碎冰,这样的警醒救了她:“代价是——”
阿诺因侧耳聆听。
“你不能对我动手。”
黑发青年怔了一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手背支在下颔上:“这是一个分量很重的代价吗?”
“不是,相信我。”老板娘道,“了解到其他人都做了什么之后,你会觉得我简直是一个善良的化身,我的漂亮朋友。”
她把柠檬水给了凯奥斯,而凯也平静正常地举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得直钻天灵盖,但他没什么反应,放了回去。
“好的,希望今晚我就能拥有一个猎杀名单……不,正义刽子手的裁决名单。”阿诺因道,“最好是杀掉一个,其他人能哄然而散从此以后做个良民的。”
“那恐怕很难。”对方道,“不如让你的男人将他们收入麾下。我觉得他有这份实力。”
“即使你没有看走眼,但我希望你看我的时候,也觉得我有这份实力。”阿诺因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向凯奥斯,凯也明显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男人低下头,凑过来亲住他的嘴唇,缱绻又温和地舔了舔唇瓣,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分开。
阿诺因怔愣地回了两秒神,他拉住对方低声道:“你是不是又学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在你们的字典里,跟说过‘我爱你’的对象对视时,最好要亲吻对方。”凯奥斯慢条斯理地道,他甚至觉得自己融入了人类群体,“不是这样吗?”
正义的刽子手被爱情磨钝了刀,他的底气一下子弱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纠正对方,转而问:“这是什么样的字典?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恋爱宝典。”
————
这样一对狂妄而独具特色的同性情侣到来的消息,几乎席卷了整个星光镇。
但也有一些人认为这只是故弄玄虚而已,尽管他们的情报网络通达四方,但依旧没有将所谓的“正义”放在眼里。拥有四五个战士、聘请了一位骑士追随左右的男人,踩在昂贵柔软的地毯上,将每一条人命按照价格分门别类。
他大肆地敛财,除了有其他几个组织的针对让人烦忧以外,在迷曲之都周边,他简直就是一个无视任何法规和制度的王。
此刻,整个“王”在居住在自己奢侈的庄园里,他的那批货——其实是人,被肆意摆布的人口销往繁华之地,作为给他牟利的工具,他甚至还挑选了教廷私下里需要的纯洁少年少女,即便圣妮斯大教堂经历过一次换血和重创,但那依旧是背靠着圣廷的庞然大物,他需要用大量的财物打通,才能长久地在这个地方立足。在一切乱象结束之前,任何不让人知道的交易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他仰躺在椅子上,还在大肆地嘲讽另外几个帮派的不够敏锐,一旁服侍着这个肥硕男人的少女则跪在他脚边扒葡萄,她的身上伤痕累累,尽管少女已经是一位宠姬,但从底层爬上来、暴虐残酷的男人,依旧会在弱小生命上发泄自己的施暴欲。
他的下属坐在一侧,实力不凡的战士跟随着他。
昏暗的星光洒向整个小镇的地面,乌云一重一重地压盖了过来。而在这群匪徒享乐的大厅外,露台的栏杆上,阿诺因在没有拉合上的落地窗帘之间望过去,手里抛飞一枚硬币。
“还没有看到我吗?”
在他身后的凯奥斯道:“人类总是无法快速注意到比自己更高级的生物。”
阿诺因默默地看了他一眼,轻轻质疑:“你已经把我划分出人类的范围了?”
这听上去像是送分题,但又像个送命题。凯奥斯道:“阿诺就是阿诺。”
“……什么?”
“没什么。”这是神的描述,凯奥斯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懂。”
种族隔阂油然而生。阿诺因抬头看了一眼几乎被乌云遮蔽出所有星星的夜空,向高处抛飞硬币,这枚奥兰帝国的通货冰凉地落在他手中,阿诺因保持正反面不变地将它移动到两根手指的中间,借助里面明亮的烛光,看出落下来的背面是奥兰帝国的三公主,这位公主曾经是奥兰帝国的首席行刑官,她亲手处死过两任首相。
“看来这是命运的抉择。”
于是,在纸醉金迷而又罪恶满盈之处,一个不速之客从露台跨进了灯光映照之处。他黑发如墨,有一双鲜红的眼睛,此刻正如赴约的客人一样整理着领结,而在他的身后,追随始终的男人如同信守契约的骑士。
“晚上好。”阿诺因道,“打扰到你们了吗?”
“你是谁?你为什么闯进来?护卫——”
“不要慌张。”阿诺因耐心地安抚道,“因为再过几秒钟,你们又会重新享乐,在地狱里。”
战士们挡在了男人的身前,没少经历袭击、想要表现的下属也猛然起身,他们组成了重重的、向欲望上缴生命的壁障。而阿诺因目不斜视,看向正中央的那个人,在他警惕的脸上中只看到了杀意。
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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