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钧。”他的呼唤像声叹息。
束钧咽了口唾沫,开始用手爪撕扯祝延辰的防护服。他对现状有点疑惑,自己或许不该这么做,可他实在太饿了。
祝延辰抬起没拿枪的手,像是想给他一个拥抱,动作却又卡在中途。
“我不想再说‘抱歉’了。”他声音很低,不知是说给束钧还是说给自己。
不知为何,寄尸兽乖巧地在旁边候着,不远处的小型蚀沼还在啸叫。祝延辰闭了闭眼,冲吓破了胆的尸体处理人大吼:“把净化机全打开,镇压蚀沼!”
尸体处理人显然没打算追究这俩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她一个哆嗦,开始往最近的操作台挪。启动净化机不是按个按钮就能解决的活儿,偏偏她紧张到了极点,半天都没能启动一台。
祝延辰死死盯着束钧的动作,手指扣在扳机上。
束钧没能咬下去,这个距离,他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那温度像一盆凉水,将他浇醒了些许。束钧知道自己不该伤他,可有股力量像是在拧着他的头,灼烧他的胃。束钧努力睁开眼,试图让模糊的视野清晰些。
感觉倒真有几分像在沼泽中挣扎。
他的手正按在祝延辰胸口,结实的防护服被他撕开了一块。漆黑的爪尖在对方皮肤上留下一道极细的血痕,一点点血珠渗了出来。幸亏自己还没下重手,束钧努力压住攻击冲动,试图调整呼吸。
他耳边鼓动着蚀质流动的特殊声响,女人的尖叫声和蚀沼的啸声和在一起,音量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东西?”女人的声音满是恐惧,她甚至忽视了那只寄尸兽,直直看过来。“你带来了什么东西?!”
她在说什么?
束钧挪动视线,他看到了自己另一只手——他的左臂呈半融化状态,漆黑的蚀质顺着皮肤流下,在祝延辰身侧积成一滩小小的蚀沼。
“束钧。”祝延辰又唤他。
束钧挪动那条半融化的手臂,原本散落在地的蚀质飘起归位,再次组成了正常的手臂。
随着他的模样恢复,虽说尸体处理人没能启动净化机,蚀沼的啸声还是慢慢停止了。
“……清醒点了?”祝延辰听起来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顺手将束钧的脑袋往怀里一压,枪口上滑,朝束钧身后连开数枪。祝延辰的子弹明显是特制的,寄尸兽被击中的部分直接成了粉末。
吃了几发枪子,寄尸兽没了刚才老实的样子,没有固定形状的身体狂乱地舞动,直朝两人扑来。
束钧没有闲着,他手一撑,从祝延辰身上滚下。异能发动,暴风卷起,稻草状的怪物被直接吹飞到建筑另一端的墙上。
力量果然比之前强了不少,但也格外不好控制。怪物吹飞是吹飞了,连带着那面墙也被吹塌。夜雾漫进房间,建筑内部被血红的警示灯照亮。
“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只是假设。我猜我体内的蚀质浓度已经不能用‘浓度’来衡量了。”
束钧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方才意识被淹没的不快感还没消退。
他跟蚀沼和变异兽们战斗十年,对各种侵蚀状况熟悉到了骨子里。刚才他手臂的状况根本不像被侵蚀,更像蚀质自发组成了他的手臂。
“你刚刚说‘不要让它支配你’。寄尸兽没法隔空支配我,尸体处理人更不用说。尽管我希望你指的是那个小蚀沼,但我有别的猜想。”
自己刚醒来时,路过的普通变异兽就没有袭击自己。同样的事情,刚才再次在寄尸兽身上发生——这东西只会亲近蚀沼,对自己的同类都没什么善意。如果自己只是变成了某种新型变异兽,它不会那样客气。
他是听到小蚀沼的啸声后开始不对的,那啸声比起控制,在当时的他听来更像是确认身份的试探。
“……我身上该不会藏了个蚀沼吧?”
第8章 合作愉快
“……我身上该不会藏了个蚀沼吧?”
“嗯,还是不怎么听话的那种。”祝延辰语气没什么起伏。他握紧枪,仍警戒地望向四周。
尸体处理人没再启动净化机,她窝在设备和设备的缝隙里,整个人木木的。房间被警告灯填满血红色,警告声还在响。
“难不成你今天带我过来,是想让我和这个小型蚀沼好好交流交流?”束钧站去祝延辰的防护死角,嘴巴没停。
这只是游戏设定逻辑,他们在讨论游戏设定。束钧试图开个玩笑,拯救一下越来越不妙的话题——某种意义上来说,祝延辰说得没错,他的确“什么都明白了”,可惜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这个蚀沼是人工培育的,它只吞噬过人类尸体,蚀质和人体组织的适配性很好。”祝延辰认真地回应了他的玩笑。“蚀沼之间只要接触,就会有简单的情报交流。你身上那堆东西可以借鉴同类的既有经验,不至于立刻和你的身体拼个两败俱伤。”
束钧:“……”
作为一群微生物的聚集物,蚀沼没有脑子,更没有真正的智能。硬要打个比方,它们更像是蚂蚁、蜜蜂之类的生物,它们之间会共鸣,会交流简单信息,但也仅限于此。
蚀沼之间会交换生存所必要的信息,束钧早就知道这一点。可这行为有前提,两边必须都是真正的蚀沼。
状况比起“他身上藏了蚀沼”,倒更像“蚀沼里面混了个他”。
这位朋友为什么下不了线呢?因为他不小心和蚀沼融得太好,缠缠绵绵难舍难分,用滤纸都滤不出来。束钧苦哈哈地想着,嘴里啧了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由于实在太不真实,他倒生出些置身事外的镇定。
横竖车到山前必有路,算了。
寄尸兽还没动静,这种东西向来谨慎,既然挨了顿意料外的毒打,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祝延辰将枪口放低了点,束钧瞧了眼对方破损的防护服,有点心虚:“那我和这位蚀沼交流也交流完了,咱们回去?”
“不能回去。”祝延辰摇头,走向尸体处理人蹲着的地方。“你在那里失控过,军方有侦察蚀沼的手段,那里已经暴露了。”
想到导致自己失控的真相冲击,束钧那十万个问号又回来了。可他还没组织好语言,祝延辰已经走到了尸体处理人面前。
“你不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
缩在角落的女人抬起头,整个人僵成木雕。
“如何及时开启净化机是尸体处理人的第一课。无论发生什么,这个步骤都不能出错。”祝延辰听起来心情不怎么好,“而且正规的尸体处理人要一个月轮换一次,你是不是在这里超过一个月了?”
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睛直瞄祝元帅腰间的枪。
“按照规矩轮班,尸体处理人体内不会有太多蚀质残留,更不会因此被寄尸兽当成寻找蚀沼的线索。它很谨慎,观察很久后才会上门……简单来说,它是被你引来的。”
祝延辰语气又冷了几分。
“如果不是我们刚好在这里,不止你人会死,这个蚀沼也会泄露出去。现在警告烟花已经发出去了,这里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你想好要怎么解释了吗?”
女人望了眼不远处的三具尸体,抱紧膝盖,把面罩捂得紧了些。
祝延辰沉吟片刻:“你一个人做不到混进这种机构,带我们去你们的据点。人死不能复生,但你还可以将功补过。”
说着他看了眼束钧,发现束钧也在看自己,祝延辰飞快收回视线。
束钧则继续望向祝延辰的背影。
他突然明白了“烟尘”这一路的异常之处——和他熟知的阿烟一样,只要他问,对方必然会给出回答,但也是仅仅给出答案而已。比起那个愿意一起细讨论战术的阿烟,面前的“烟尘”正下意识和他保持距离。
至少在他清醒的时候是这样。
不和他商谈计划,不主动说明自己的行为缘由,束钧都能理解。他脑子里已经塞了太多东西,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之后才能去追究那些细枝末节。但若换成以前那个烟尘,肯定会将这些事情摆上台面,解释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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