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同样明白,单凭自己,无法阻止联合政府高层动这个脑筋。
人类高速发展期还未结束,人口爆炸式增长。人们口袋鼓了,想的不止是吃好睡好,微妙的摩擦也渐渐多起来。有些刺头缓过了劲儿,仗着手里有权有势,开始不服从联合政府的管教,试图在自己的小地盘里“称王”。
说实话,汤阔对惩治这些人没什么意见。可作为一名研究者,他还是不赞同将原生蚀沼带回人间。
蚀质不是人类的玩具,人类曾因为轻敌被它毁灭过一次。谁知道这次会不会出岔子。
汤阔唉声叹气地踱到祝荣纪念馆。干坐一下午,他的心情并没有被温暖的照明映亮几分。见纪念馆的人多起来,他耷拉嘴角,开车前往郊外墓地。
他需要一个僻静的环境,好好梳理下思绪。
天空乌云滚滚,还不到下午六点,周遭已经黑如深夜。墓园深处阴冷寂静——这里葬着几十年前逝去的人,基本不会有人来吊唁。
汤阔找到汤合誉的墓碑,一屁股坐在墓碑前。
“爷爷的爷爷的爷……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汤阔用指腹搓着石板路上的浮土,嘴里念念叨叨。“祝延辰,夏凉,艾知春……多少位首脑努力下来,才把城市恢复成这样。结果呢?唉,要搞医学研究我也就认了,做新武器实在是有点……”
“你们那辈人,结结实实吃过蚀质的苦。要知道我们打算干什么,估计会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
“您说束钧要是醒了……”
汤阔自言自语到一半,突然住了口。明明天色已晚,这里又是近百年的老墓地,不远处却响起了脚步声——光听声音,来者甚至不止一位。
见了鬼了。
本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求知精神,汤阔站起身,悄悄挪去声音传来的方向。两个男人站在另一块墓碑前,正低声交谈。
那两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衣服样式休闲而低调,面料明显不是便宜货。但要说是哪个大家族的后代来拜祭长辈,氛围也不太对——这两位访客手里提了新鲜的蔬菜和肉,一副刚刚采购回来的模样。稍高些的男人手里多一束白花,堪堪加了点儿吊唁的气氛。
这里要不是百年墓园深处,面前场景更像普通家庭的孩子悼念父母。
两人交谈完毕,个头稍高的男人将花束放在墓碑前,又向墓碑说了几句。这个角度,汤阔刚好能看到那人的脸。
他从牙缝里抽了口凉气。
那人相当英俊,眉目与祝延辰有**分相似。和那位铁血首脑不同的是,那人给人的感觉相当温和,没有祝延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祝家人?
汤阔把有点姓名的祝家人在脑内过了一遍,他很确定没见过这号人。光说这张像极了祝延辰的脸,但凡自己见过,不可能没有印象。
八成是祝家不碰商政的远房亲戚。
想到这里,汤阔又没了兴趣。他只想安心做研究,没有急功近利到见个人就上去套近乎。然而他刚打算离开,云层上震起滚滚雷声,大雨瓢泼而下。
汤阔暗骂两句,一溜烟跑到自己车前。他浑身透湿地折腾半天,车子没有半点启动迹象。
汤研究员简直要翻白眼。人要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先是接了开启休眠室的活,跑来墓园放空脑袋,中途又被人打扰。临到走了,再撞上大雨加车辆故障。
今天绝对是他的倒霉日。
就算打电话让人来帮忙,也要等一两个小时。汤阔一心惦记休眠室的事情,从中午开始变滴水未进。眼下他瘪着肚子,穿着湿衣服打抖,恨不得掉几滴眼泪。
汤阔抽抽鼻子,弯下腰,在车里东摸西摸,试图摸出点忘在角落的食物。结果食物没摸到,车窗处传来一串不小的敲击声。
想到身在无人墓园,汤阔头皮一炸。他猛地直起腰,后脑勺磕在方向盘上,眼中登时多了些泪花。
隔着湿润的车窗,他勉强看清了敲窗的人——那人撑着伞,提着食材,分明是刚刚在墓园碰到的另一个人。
那人一头灰白的头发,肤色微深,眼眸透着暖褐色。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示意汤阔摇下车窗。
汤阔揉着疼痛的后脑,犹豫了会儿。考虑到自己身上半分钱都没有,车也动不了,他最终老老实实地将车窗摇了下来。
“刚才你看起来挺着急的,我擅自瞧了瞧你的车,抱歉哈。”那人的笑容相当爽朗。“说实话,你的车一时半会修不好了。就算叫维修人员过来,也得拖回城里修。”
汤阔一脸痛苦的麻木。
“你的状态似乎也不太好。”那人诚恳地继续,“我们刚好打算离开这里,要不这样,你先跟我们回去。现在时间不早了,你可以明天再想办法处理这件事。”
“谢谢。”汤阔龇牙咧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问题不大。就算赶不及,我也可以在车里过夜,我——”
他话还没说完,肚子便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汤阔尴尬地止住话头,苦笑两声。
“我们家在海边,黑鸟镇。”那人明显看穿了汤阔的警惕心,声音放轻几分。“你看着像是指挥中心的研究员,肯定植过追踪芯片吧?实在不放心,你也可以给家里人报我们的车辆码。”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汤阔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锁好自己的车,给室友简单报备了一下情况,跟着那人上了车。
“我把人带回来了,阿烟。”那人将汤阔留在后座,“多做一个人的晚饭,家里的材料应该够吧?”
长相酷似祝延辰的男人回过头,打量了一番的汤阔:“够了,还能再加个热汤。”
“那我要冬瓜排骨汤。”白发男人快乐地点起菜来。“甜点我来做吧。你想吃什么?胡萝卜面包还是巧克力饼干?”
“都想吃。”
“啧啧啧。”
“两位是……?”汤阔干咳两声。
“你可以叫我灰爪。”白发男人一笑,“开车的是我爱人,烟尘。喏,我们车上还剩点饼干,你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说罢,他像是怕汤阔不放心,自己随便掰了半块,放在嘴里嚼起来。
汤阔鼻子一酸,尽量斯文地啃起饼干。这里离黑鸟镇不远,烟尘将车开得飞快。没过半小时,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两人的房屋紧邻大海,暴风雨中的海洋颇有压迫感。汤阔拘谨地踏进门,用毛巾擦着头发,眼瞟向房屋后院的……小广场?
什么人会在自家房子后面建空无一物的小广场?汤阔刚放松的神经又绷起来。
“很奇怪对吧?那是遛狗用的。”发现汤阔的视线,灰爪体贴地解释道。“我们家狗比较……大,不好领出去,怕伤到人。”
“哦,哦。它在哪儿呢?我能看看吗?我还挺喜欢狗的。”汤阔利落地换好干衣服,将毛巾递回。
“因为你要来,我们找朋友先带走了。”灰爪挠挠头发,“别在意,说实话,它真的不怎么可爱。”
汤阔:“……”灰爪脸上的嫌弃没有半分掺假,他悄悄同情了几秒那条狗。
除了屋后奇怪的小广场,房间里满是温馨的生活气息。那两人在厨房准备晚餐,气氛相当自然舒适。那种爱意做不得伪,汤阔的神经终于一点点松下来,只剩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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