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钧后背一寒,他本能地鼓起风,将泥橇吹离那块巨石。下一瞬,巨石动了。
轻笑声再次响起,“巨石”慢慢解体。怪物们松开团抱在一起的手脚,向泥橇追去。但凡束钧的反应慢上一秒,他们都会被那群怪物扑个正着。
那群怪物的样貌相当统一,和河边那只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祝延辰忍住痛苦,抬起枪口,和拿着大剑的束钧背靠背站立。他还没调整好姿势,狂风卷起,泥水飞溅,束钧再次抱住他的腰,两个人一同冲上天空。
“嘘。”束钧贴着祝延辰的耳朵嘘了声。
尽量忽略耳边的温度,祝延辰朝下看去。
如果换个人过来,可能会直接尖叫。他们周围哪有什么空旷的土地,四足怪物分明到处都是,只是给他们空出了一条路。后面那群怪物在追赶,而泥橇前面也有几只暗暗拖着,将泥橇引导去特定的方向。
“控制水分形成蜃景,用幻象骗人。要还待在泥橇上,我们什么都发现不了。”束钧小声嘀咕。“小把戏而已,罗断可喜欢用这一手了。”
“你用蚀质做了替身?”祝延辰瞧见了泥橇上的两团……姑且可以称为泥人的东西,上面还缠着自己和束钧的染血绷带。
“之前没人见过这些怪物,它们突然现身,很可能是冲我来的。既然能把我错认成它们的首领,它们估计是靠蚀质特性来认的——时间有限,我甩了点替代品上去,还特地留了真家伙,希望它们不要发现得太快。”
“不——”周一粗哑的喊声从脚下遥遥传来。
祝延辰:“……”
“我可以先跟着它们,必要时把东西都拿回来。你怎么样,好点没有?”
“我们先观察几分钟,一会儿回泥橇。”祝延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
“X市附近蚀质浓度一直不低,刚才我只是没准备好——手提箱里有药,及时吃就没问题。”祝延辰仔细研究着怪物们的行进路线,“它们正在把我们往X市的方向带,速度还不错。”
……别把这种瘆人情况说得和打车一样好吗,束钧有点恍惚。
“它们把你错认成首领,说明它们的确存在首领个体。看现在的情况,首领下决断前,它们不会擅自处置我们……我怀疑幻象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至于寄尸兽和那只单独的怪物,只是它们用来试探你的。”
祝延辰停了停:“对方放了这么长的线,行事不会大意,泥人暴露是早晚的事。不如我们假装不知情,搭这个顺风车,你也可以趁机攒点体力。”
“阿烟。”
“嗯?”
“如果没有我,你原本的计划也这么刺激的吗?”束钧一边小心下降,一边嘟嘟囔囔。“要不我先把它们引开,你照自己的原计划走……”
“不必。”祝延辰声音里多了点笑意,“本来我就是冲它们来的,正好不用找了。”
刚回到泥橇上,拥挤的怪物群瞬间消失。如果不是刚才从天上看了眼,束钧简直要相信他俩已经脱了身。他索性随便点鼓风,让看不见的怪物负责在前头拉泥橇,尽职尽责地伪装周边环境。泥橇快速划过“无人”的土地,景象还算太平。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束钧心里默念,扔给周一一块肉,好堵住它骂骂咧咧的嘴。
祝延辰则服了药,正襟危坐,平静地凝望X市所在的方向。
束钧总有种感觉,这个人气质变了。被看不见的怪物包围,祝延辰的满足像是大于恐惧。他整个人透着股莫名的容光焕发感,而这种感觉没有让束钧感到安心。
就像烟花到了最为绚烂的时刻,接下来只有熄灭这一个结局。
希望这次自己的直觉不要生效,束钧心想,这个人至少还能再活一个多月呢。
说来四足怪们相当争气,原本再需要走五天的路,它们硬是不到三天就拉到了终点。束钧和祝延辰全程假装不知情,到后来有了点麻木的意思——横竖看不见周围的怪物,偶尔忘掉也没什么稀奇。束钧时不时偷偷飞高,确认一下位置。除此之外,他们的旅行还算平静。
就是周遭蚀质浓度太高,祝延辰一把把吃药,看得人有点胃疼。
四足怪物接管泥橇的第三日。幻象融雪般消退,X市的遗迹彻底暴露于两人面前。
不管祝延辰之前的猜想是什么,他是对的,束钧想。X市何止“有东西”——面前的景象差点让他心脏停跳。
“阿烟,你赶紧取样记录。”束钧长长地抽了口冷气。“然后我带你逃。”
第23章 初代玩家
对于这个200年来没有人类踏足的城市, 束钧的猜想相当简单。
侵蚀区没有绿植,顶多稀稀拉拉长出些灰白的变异植物。最糟的情况,也不过是城内挤满变异兽。作战这么多年, 束钧在侵蚀区边缘见过不少城市废墟, 情况大同小异。
可他真的没见过眼前的景象。
不得不说, 人们到不了这里是好事。饶是束钧能万兽丛中过,削出一片血雨,面对眼前的场景,他还是短暂地失神了几秒。
城市还在, 没有化作断壁残垣,只不过所有建筑扭曲变形, 像是孩童的橡皮泥作品。建筑与建筑的空隙里黏有漆黑的丝线, 蛛网般密实,遮住了大半天空。街道上只有黑白灰,但着实整洁。长着人类器官的四足怪物在街道上悠悠然踱步, 数量不多不少。
这是相对正常的部分。
城市内部没有雾霾,就算站在城市入口处,他们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四足怪物的样貌——它们的身后也黏着蜜糖似的软丝,数不清的丝线悠悠荡荡,和建筑间的那些混在一起, 通向天空。
束钧能看到那些丝线的末端。
软丝连向城市中央, 那里躺着半个山丘大小的头颅。
它皮肤的质地和四足怪物相似,带着人类皮肤的纹路,却又泛出蚀质的光泽。头颅安静地侧躺在城市中央,脖颈和接地处没有明显分隔,像是一堆融化的冰淇淋。蚀质向四面八方渗去,拉出无数粘稠柔软的黑丝。
如果说这里是个诡异的虫巢, 它就是这个巢穴的核心。
头颅的五官比四足怪物规整得多,不过从一个人类的角度看来,那张脸如同被重度烧伤,扭曲而可怖。它双眼微睁,偶尔眨动一下,眼皮下露出点浑浊的白。或许是力量相差太大,束钧感觉不到那颗头颅的气息或感情。
赢不了。
这是束钧的第一反应。
无论是自己、祝延辰还是周围的四足怪物,和它相比不过蚂蚁一只。就算它躺着不动任他打,他都未必能一举破坏它的脑。
这就是真正的Alpha级蚀沼吗?
祝延辰仰起头,遥遥看着那颗头颅。面罩遮住了他的脸孔,束钧看不到他的表情。四足怪们还在他们周围忙碌,情绪高昂。另一边,见他们两人站在这里,原本就在城内的四足怪特地绕了路,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从周边传来。
束钧有种奇怪的感觉,被这种东西可劲儿围观,他俩反倒更像怪物。
“阿烟。”束钧出声提醒,免得那人观察得太入神。
说实话,束钧不知道这里的蚀质浓度能否被计量,空气整个儿都变得粘稠起来。祝延辰就算再怎么防护和吃药,人类的抵抗能力是有极限的。对付普通风雨,雨衣雨伞的防水功能还能生效。眼下他们的状况更像掉进水池,蚀质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几乎要渗进骨缝。
祝延辰在这撑不了多久。
好在祝元帅自己也清楚这点,他摆弄了会儿手上的仪器,相当主动地抱住了束钧:“我们走。”
束钧手上早早拽好了物资包,自从幻象解除,他时刻准备脚底抹油——他们如今正在门口,还有机会逃离。等靠近了那颗脑袋,事情估计就难说了。
他没留力,蚀质浓度超高的空气反而帮了他的忙。暴风席卷四周,威力比平常强了数倍,四足怪们瞬间被吹飞。束钧由着祝延辰抱紧自己,手里提了两个物资包,朝来路急急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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