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观察了一下其他人的做派,排队,等待着入城安检。
当安检员扫过赢舟手腕上的身份识别,发现他竟然是“上城区居民”后,表情顿时由轻慢变得诚惶诚恐。
安监站响起了通知铃。一个穿着制服的鱼头人气喘吁吁地来到赢舟面前:“大人。有失远迎,我是安检站站长。请跟我来,我们有专属电梯供您使用。您尊贵的身体怎么能和这些下等人挤在一起。”
这个鱼头人是安检站的站长。
几乎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纷纷闪开,硬生生隔离出了一块空地给赢舟。有些之前面露嫌弃的人,现在腿都在发抖。
要知道上城区的居民,杀下城区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处罚;反而会被当作清理城市垃圾,减轻环境负担。
当然,它们还是要付10点的垃圾处理费。
上城区和下城区居民之间的等级差距,比婆罗门和首陀罗之间的还要大。
后者,哪怕阶级差异再大,都还属于人类的范畴。但两个城区的居民,很难说他们还是不是同一个物种。
文化语言的隔离都会让人充满对立。更别提在畸形的审美下,人类在它们眼里就像是蟑螂。
赢舟没有多言,跟随站长进入了VIP专属电梯。
电梯很大,长方形。有张看起来就很贵的丝绒沙发,比一般的沙发大很多,都能让赢舟当床睡。
地上铺了地毯。旁边是玻璃茶几,还有吧台,能选用自己喜欢的饮料。
梦之城在对人的审美上和现实迥异;但在其他东西的审美上,倒是大同小异。
看样子,顾天临也没能力凭空造出一套完整的美学体系。
下城区交通站。
站长已经接到了地面负责人的通知,晚上11点已经到了他的入寝时间,但站长却在第一时间推开自己老婆,穿好衣服,飞奔来到了交通站入口。
他坐在巡逻车上,尖着嗓子咆哮:“那些挖矿的下等人走了没?别让它们脏了大人的眼!还有你们,地毯铺上!不想死就赶快点!”
交通站的主要作用,是运输梦矿。辛苦劳作了一整天的矿工,会把挖好的矿装载到货箱内。再由中城区过来的司机运输出去。
所以,交通站里经常能看见脸上印着奴隶编号的人。
站长倒是一片好心。
他和下城区居民接触的比较多,而接触是消除误解的最好办法。
虽然站长在骨子里依然看不起这些人,但他也知道,所谓的“劣种”,其实是和自己一样的“人”,难免会有些怜悯之心。
站长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接待大人物的经历屈指可数。但每次,大人物过来,都会无意识地清理一批人,又带走一批人。而被带走的那批人,也不怎么幸运,往往会在几天后出现在垃圾场里,和那些没有生命的垃圾一起。
他往自己稀疏的头发上抹着发蜡,看着屏幕上缓缓下降的层数,和秘书、交通员们一起,毕恭毕敬地站在电梯门口。
一分钟后,电梯到了。电梯门向着两侧开启。
“尊贵的大人,”站长默背着腹稿因为紧张,说得有些磕磕绊绊,“欢迎来到中心交通站。”
他低头,看着脚底的红毯。不禁暗自恼怒,自己当年读书的时候怎么没好好学梦语,以至于只能用通用语和这位大人说话。
万一面前的大人不高兴,他这站长随时都可能下岗。
“你好。”
出乎意外地,这位大人用通用语回答了他。
赢舟站在了他的面前。
站长低着头,只能看见一双尖头的黑色皮鞋。亮皮。手工制作的。
然后是考究的裤腿。面料很有质感。
站长没忍住微微抬头,飞快地瞥了一眼。但一眼后几乎心惊肉跳。
对方长得……长得和他刻板印象中的大人们太不一样了。
简直像是下城区的那些“劣种”,还是格外劣质的那一种!
可赢舟冷白肤色手腕上的身份标识又骗不了人的。
没人敢冒充,每条手链都登记在册,有自己的芯片,冒充,是会被发现的。
赢舟没有理会站长复杂的心理活动,直接开口道:“帮我找个人。”
他的手指上还戴着研究所出品的戒指。这枚戒指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发现范围内的“同事”。
谢东壁就在附近。
第66章 第 66 章
66
晚上十一点,谢东壁已经挖完矿了。如今正在食堂喝潲水。
今天的潲水不知道是从哪个下水道捞的,居然还有几根方便面,腐烂的菜叶子漂浮在布满地沟油的汤上,散发出一股发酵后的馊味。
吸一口。
谢东壁:“yue。”
再吸一口。
谢东壁:“yue。”
如果不是不吃饭会饿,胃部会有烧灼的痛感。谢东壁是真的不想吃东西。
他前后两辈子都是受到机构重用的高知分子,上辈子不慎流落荒郊,旁边也有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帮忙在土里刨食;日子最艰苦的时候,不过是研究所里的米汤稀点,的确没受过这种委屈。
海因里希嘴角抽了抽:“差不多得了,别吐出来影响我食欲。”
两人一起睡了几个晚上,每天晚上都偷偷摸摸干大事,又同在一个研究所工作,革命友谊可谓突飞猛进。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每天的工资都付了双人床的房租,剩不下来什么钱。自然也没钱买2点的盒饭改善一下伙食。
1点卖的是潲水。
2点,起码有10块钱盒饭的水平了。虽然原料充满科技与狠活,但起码不至于让人反胃。
谢东壁饭吃了一半,头顶的喇叭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的噪音:“编号1376的职工,编号1376的职工,请立刻到食堂广播室!”
下城区的居民在进入下城的时候,会自动录入“下城区发展有限公司”的职工信息。但却不是为了交五险一金,而是方便统一管理。
谢东壁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1376?谁?”
海因里希表情严肃:“是你。”
谢东壁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自己晚上到底干了些什么。
因为最近矿洞坍塌、起火严重;公司对鼠人的悬赏,已经从500上升到了800。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晚上在街头游荡的狂热分子都多了好些个。
杀死一个鼠人,能改善生活;杀死三个鼠人,就能去中城区当狗。
海因里希是鼠人,12点后就会像失去魔法的灰姑娘一样变成大耗子;谢东壁负责给他打掩护,避免有人找到它。
半夜上街的这些人,也并非全是想杀鼠人零钱的;还有一些,是想趁火打劫的。
下城区这么大,鼠人只有那么点。哪里有打劫同行搞钱快?
由此可见,只有足够富裕的地方才有道德文明孵化的土壤。自己不缺,才不会从别人那里抢;遵守规则也能得到合理的回报。否则还是当个泼皮无赖比较强。
海因里希选择了一个不会触发警报的描述,小声道:“为什么突然找你,不会是……”
发现了什么线索吧?
“不太可能。”谢东壁思考后回答。
首先晚上出门的人很多;其次,谢东壁确信自己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最后,真要找人,为什么不先找海因里希?
不过,为了避免意外,谢东壁还是使用了一次情景模拟。
他操控着自己的身体,来到广播室。找他的人居然是交通站的站长。这位工作人员来自中城区,原住民,长得像是蜈蚣,六只圆球状的眼睛排列在脸上;鼻头挛缩,只剩两个出气孔。
站长看见谢东壁还活着的时候,长舒一口气,然后说上城区有大人来找他,让他跟自己去一趟酒店。
下城区只有一家酒店。附近有温泉池、高尔夫球场、泳池、赛马场和滑雪场;但不允许下城区的人进入。
大家把那片区域戏称为“租界”。
看到这的时候,谢东壁已经隐约猜到,来找他的人是谁了。
除了赢舟,还有哪个上城区来的人能精准地叫出他的名字和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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