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星者(195)
他怒气横生,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暗自咬牙,先忍气吞声,之后再作谋算。
此间风雪声震耳,钟云从听不清瘦子那边的对话,但能猜到大致的内容,见他们一阵低语后,杨绍文只是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他,就知道谢城没有暴露。
暴露……啧,这词用的,好像他是自己人一样。
钟云从不禁摇头失笑。
消失二十余年的烽火机械厂此刻就矗立在他们面前,两尊石狮子在黑暗中看不清真实形态,但狰狞的轮廓依旧透出昔日的威势,再加上周边一圈黑黢黢的树影,仿佛护卫着军工厂的兵士一般。
钟云从向那二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进去了?”
谢城和杨绍文都没有搭理他,两个人率先迈进了那道遁世已久的大门。
钟云从慢吞吞地跟在后头,心里很有几分不爽,他的愿意是想让对方探探路,看看他们会不会跟他上次似的被打出来。结果没想到,谢杨二人轻轻松松地就走了进去,哪像他之前撞破头也进不去的凄惨情状。
……还搞差别待遇啊?钟云从愤愤不平,走到了厂门外,踌躇了一下,先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脚试探了下,毕竟上次被抽的太惨了,他还是很有心理阴影的。
不曾想,他居然没有被排斥,脚就那样伸进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
原来错怪这破厂了,人家没搞特殊对待。钟云从郁闷地走了进去,心说莫非是我上次来的时机不对?这破厂可能跟蟠桃树开花结果一样,开张打烊都是固定的,时候不到,便是出入无门。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脑门冷不丁地一痛,原来是被一团树杈上掉下来的积雪砸到了,给他疼的直吸气,嘴里止不住地嘀咕:“这破地方,黑不溜秋的,灯也没一盏,真是绝了……”
没想到,他一句话没说完,视野蓦然明亮起来,他吃了一惊,然后就惊讶地看着道路两旁的路灯接二连三地绽出光芒,瞬间将这一带照的亮如白昼。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一条林荫道,道路颇为宽敞,想必是为了方便运输车辆出入而修建的。
钟云从吓得浑身一哆嗦:“原来我说话这么管用的吗?”
比他领先了几步的谢城与杨绍文同样面露错愕之色,也愈发的警惕起来,全神戒备着四周。
其实路灯将冰天雪地映衬的愈发晶莹剔透,景象甚美,只是此刻,谁也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这地方处处都透着诡谲,实在是让人不能不防。
钟云从亦是如履薄冰,下意识地向另外两人靠近,虽然阵营不同,但这会儿形势不对,大家暂时化敌为友也不是不可以的。
就在他们站成一处的时候,道路一侧的林子里乍然传出了枝叶的晃动声以及踏雪的簌簌声,三人陡然一惊,全都变成了惊弓之鸟。
这地方居然还有人?亦或者是鬼?
钟云从和杨绍文同时掏出手/枪对准声源的方向,后者厉声喝问:“什么人?”
树枝折断的动静清脆地传来,却是叫人更加胆颤,杨绍文紧紧地握着枪,手心里闷出的汗水,没一会儿就冷透了,湿漉漉地黏在手心里。
钟云从亦是神经紧绷,唯有谢城,依旧面无表情,但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树林里猝然恢复了平静。
但没有人因此卸下心石,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砰!”
刺耳的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一睃又一睃的子弹,呼啸着朝他们袭来。
看样子,对方的火力比他们手里可怜巴巴的手/枪要强得多,至少是步/枪级别的,钟云从根本找不到反击的空子,只得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以躲避枪击。
鬼杀人用不着开枪,看来埋伏的肯定是人了。钟云从忍不住暗骂一声,心说果然是军工厂,两边的武器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对方的枪法还挺准,很可能受过专业训练,钟云从再怎么闪展腾挪,还是没避过不长眼的子弹——他的左臂中了弹,爆出一朵血花。
他向来怕疼,此刻剧痛钻心,让他忍不住骂街:“卧槽!哪个孙贼开的枪?敢不敢出来见见?”
不曾想,他这骂声一出,枪声反而停歇了。
片刻之后,树林传出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钟云从?是你吗?”
第187章 乌龙
任杰原本带着以柔想离开这个地方, 结果绕了大半天也没寻到出路, 就在两人饥寒交迫筋疲力尽之时,蓦地发现不远处的树林外亮起了一片灯火通明。
二人悚然一震,惊疑不定地远眺着明亮之处,以柔的声音有些颤抖:“那里又是怎么回事啊?”
任杰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哑声开口:“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以柔大惊失色:“这……那灯光诡异的很……我怕有危险……”
任杰扶着她的双肩,一脸肃穆:“可我们跟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出路,既然那边有了异常, 不管是指明灯还是陷阱……总要靠近了才能变个分明。”
以柔环顾四周,皆是一片幽暗,加上对方如此坚持, 最后她还是咬着牙应了下来:“好,那就过去看看。”
任杰自然能察觉出她的惧意, 他心下亦是怜惜不已, 驻足思考了一会儿,他牵起以柔的手, 往最近的一处仓库去。
以柔猜到他想做什么:“想拿点武器吗?”
任杰颌首, 旋即用力推开仓库大门, 借着雪地微弱的反光, 从成堆的军火里找出了一柄自/动/装/弹/步/枪, 又从邻近的弹药箱里拿了一圈弹带斜挂在身上。
以柔静立一旁, 绞着双手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任杰抬眼看了她一眼, 想了想, 又挑出一只偏于轻便的手/枪,而后起身,递给了以柔。
以柔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任杰把枪往她手里塞的时候,她才恍然意识到对方要她做什么,她面色骤变,不住地往后退,慌的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把枪给我干啥啊?”
“防身。”任杰掰开她的手指,愣是把枪支放进了她手里,“上了子弹的,要小心点,别走火了。”
沉甸甸的冷铁握在手里,已经够让她心惊肉跳了,又听他说里头已经装了弹,以柔差点哭出来:“我、我不会用啊!”
她一个护士,成天救死扶伤,唯一能见血的也就是给病人打针,什么时候碰过这么危险的玩意儿。
她哭丧着脸的模样让任杰忍俊不禁,他拉着人往外走:“没事,我教你……用枪比打针简单多了。”
以柔闻言就更紧张了,差点没握住手里的枪,然而任杰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也只好硬着头皮听他讲述射击的一些基本要领。
只是心慌意乱的,左耳进右耳出,倒是辜负了任杰一番悉心教导。
任杰警觉性十足,刻意避过了相通的路径,而是选择穿过树林,迂回前进。
林子里阴暗潮湿,时不时还会被树枝刮到,以柔只觉得苦不堪言,但此刻危机四伏,自然只能咬牙捱着。
他们好不容易穿过了大半个林子,前方路灯的光亮隐约透了进来,任杰见状,按住了以柔的肩,示意按兵不动。
林荫道上,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还不止一个人。
什么人?那个老头吗?莫非他还有同伴?
以柔大气都不敢出,不自觉地紧攥着手/枪,手心里的潮意越来越严重。
任杰同样屏声敛息,如临深谷般戒备着周边,他早已摆好架势,手指搭在□□扳机上,整个人犹如弦上之箭,一触即发。
一旁的以柔自然也被他的甄心动惧所传染,愈发的焦虑,但她毕竟不是任杰这样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惊惧之下,难免出错。
她只是稍稍一抬头,结果就不慎碰上一根细枝,树枝结了冰,脆弱异常,竟然轻易地折断了。
其实声响相当轻微,可是在这万籁俱寂且一发千钧的寒夜里,便显得分外敏感了。
任杰呼吸一滞,接着便听闻外边的脚步声一下子急促起来,心知对方已然注意到此处有人。
窥间伺隙的计划流产,任杰扫过身边人,正好触到她慌乱而自责的眼神,责备的话是说不出口了,只得无奈一笑,悄声道:“准备好了。”
以柔双肩一颤,不知该怎么回话,不曾想,一声爆喝平地惊雷般传来:“什么人?!”
任杰亦是浑身一凛,再无迟疑,当即开枪,枪声撕碎了林子的静寂,枝头碎冰簌簌掉落,冷伶伶地砸了二人一头一脸。
惊惧交加的以柔被突如其来的冷冽一冻,人反而暂时地镇定了下来,短短数秒之间,任杰手里的步/枪已经连发数弹,林外人影来回晃动,至少有三个人在。
以柔生怕任杰一个人应付不来,咬了咬牙,也举枪加入了战局。
她深吸一口气,瞅准了一个狼狈滚地的人影,眼一闭,心一横,颤颤巍巍地勾下扳机,接着双肩被后坐力震的发麻,身体也跟着往后一仰,冰天雪地的,她却硬是捂出了一身冷汗。
子弹呼啸而出,以柔耳畔轰鸣,正犹豫着要不要开第二枪的时候,却蓦然有声惨叫传来。
她心下一惊,她以为自己那枪肯定落空,却没想到……难道自己真的误打误撞地击中了目标。
不过耳畔枪声不绝,登时又松了口气,心说也未必就是自己……八成是任杰打中的。
任杰也把那人的惨嚎听得分明,他倒是心下一喜,对手受了伤,对他来说自然不是坏事。
他精神一振,正要再接再厉的时候,对方却冷不丁地破口大骂起来:“卧槽!哪个孙贼躲在暗处偷袭?敢不敢出来跟你爷爷正面肛???”
闻言,林子里的两个人俱是一怔,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
还是以柔先开的口,她语带忐忑:“呃……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任杰亦是难以置信,手里的枪却是不自觉地放下了,他沉吟片刻,然后试探着出声:“……钟云从?是你吗?”
须臾,外边传来一声笑骂:“日了狗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任杰你丫的给我滚出来!”
任杰终于确认了同伴的身份,不禁哑然失笑,转过头去瞧着依旧懵圈的以柔:“看样子是治管局的人找来了……哎,下次还是要看清楚再开枪。”
以柔听了他的话,总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转忧为喜:“既然是云从他们,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等到他二人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钟云从正倚在路灯下,歪着头打量来人,在看清了二人形容之后,他眼底的笑意更浓,只是瞥见以柔的身影的时候,又有几分意外。
“任杰,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以柔怎么也在?”钟云从怎么都没想到,失踪数日的任杰居然会在这个神秘空间里出现,身边居然还跟着以柔。
任杰亦是一问三不知,他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倒是你,你怎么找来的?是治管局派人来了吗?”
钟云从摇头:“没有,就我一个。”
任杰顿时疑惑起来:“那另外两个人……”
他的话一下子把钟云从从久别重逢的喜悦里拉回来,他收敛了笑意,神色冷峻起来,睃了一眼不远处的杨绍文谢城二人,声音却是平淡:“他们是‘暗影’的。”
任杰面色微变。
他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以柔惊呼一声,吓了一跳:“怎么了?”
以柔急忙跑到钟云从身侧,盯着他仍在不断渗血的左臂,声音微颤:“你……刚刚被打中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