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星者(21)
他干咳一声,瞟了一眼苏闲,后者回了他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噢,我是那个,预备队的……38号,跟着苏……组长,实习,嘿嘿。”
苏闲也无缝衔接,向他介绍对方的情况:“这位是‘贵宾犬’女士,你的前辈,我的属下。”
钟云从听见“贵宾犬”这个很不正经的称呼差点没忍住笑:怎么说呢,这位女士绑起来两丛天然卷垂在耳边,和卷毛小狗还真是神似。
“贵宾犬”飞起一脚狠狠踢在苏闲的膝盖上:“去你妈的!你才是狗呢!”
苏闲揉了揉她那头卷毛:“你当然不是狗,你的鼻子比狗可灵多了。”
“贵宾犬”丢了个白眼给他,转身往回走:“得了别偷懒了,大家伙儿都忙着呢。”
苏闲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转头问:“你来不来?”
既然他已经在不止一位同事面前捏造了钟云从的“预备队38号”的身份,他跟着进现场也没有障碍了,只要不被戳穿假身份。
不过钟云从对于尸体仍是心有余悸,他摆摆手:“我就不去了,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闲点点头:“好,那你回去睡吧,我估计得忙活一晚上。”
他松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正准备遵从苏闲的吩咐回去睡觉,一转身却瞥见楼梯口立着个苗条的身影。
“苗女士……?”他脱口而出,以为是苗林芝去而复返,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冲他莞尔一笑:“云哥哥。”
钟云从眨了眨眼,旋即赧然一笑:“差点看错了……原来是你啊,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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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闲进了现场,首先问的是“贵宾犬”:“怎么样,现场有没有什么残留的味道?”
“贵宾犬”捋了一把她那头乱糟糟的卷毛:“同之前几处失踪现场一样,有一股呛死人的劣质香水味儿。”
苏闲眉梢一扬:“你确定是一个味道?”
“味道是同一个,但是不是同一个人喷的我就不确定了。”“贵宾犬”皱起鼻子,嫌恶之色溢于言表,“这工业香精的味道压过了人身上的其他味道,我鼻子都要过敏了,嗅不出别的了。”
“案发现场每次都会出现这种浓郁的气味,看来不会是巧合。”苏闲冷笑一声,“看来作案者很聪明,对我们治管局的情况也挺了解,才会故意往身上喷香水。”
“贵宾犬”秀眉微蹙:“你的意思是,那家伙防着我呢?”
“谁让你名声在外呢?”
女治安官顿时垂头丧气:“那我岂不是派不上用场了?”
苏闲笑着安慰她:“不一定啊,你先待命吧。”他说完朝项羽招了下手,对方走了过来:“其实你该好生养着。”
苏闲摇摇头:“不说这个了。上次让你追查这个香水味的源头,有结果了吗?”
“我带着‘贵宾犬’跑遍了几乎全城的商铺,最后在黑市里找到了同一种香味的源头。”项羽的眉头拧成一团,看来情况并不那么乐观,果然,他又说,“不过卖香水的摊贩说,这玩意儿买过的人不少,他也记不住几个,范围太大太宽泛,很难从中找出具体的某个人。”
意料之中的事,苏闲也谈不上失望:“但也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嗯,算是有点价值吧。那摊贩说,买这种香水的基本都是女人。”项羽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而且九成九是从事‘特殊职业’的。”
“别他妈瞎猥琐了,”苏闲不耐烦地抱起双臂,“还有没有别的?之前不是让你们找了第五位失踪者的妻子聊聊吗?有没有结果?”
“说到这个,”项羽龇了龇牙,往他身边凑了凑,“还是绕不开‘特殊职业’这个话题啊。”
苏闲掀了掀眼皮:“说。”
“那位校长夫人,就是第五位失踪者的妻子啦,他生前是名中学校长,他夫人完全是一张常伴青灯古佛的脸啊,那叫一个清心寡欲,就差剃光头发出家了。”项羽咂着嘴,“她告诉我们,她好几年前就跟她丈夫分房睡了,那言下之意自然是……早就不那啥了嘛。至于他老公死前跟谁鬼混,她表示不清楚。”
苏闲未置一词,目光中的压迫性却不可忽视,项羽立马清了清嗓子,继续交代:“但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对吧?经过一番诚挚地询问,他夫人最后松了口,说撞到过她老公在办公室跟一个女的不三不四……那女的一见她就慌慌张张地跑了。后来她问了她老公,说是一个学生的妈妈,说是有求于他,所以就……嘿嘿!”
苏闲的眉心纠结起来:“……哪个女的?找得出来吗?”
“校长夫人当然不认识人家了……不过她描述了一个对方一个挺明显的特征。”
“什么样的特征?”
“她缺了左边的一颗犬齿。”
苏闲的下颌线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他略略侧过脸,低声问道:“锁定对象了吗?”
“因为说是学生家长,所以我们找了学校的老师打听了一番,没费什么劲儿就有结果了。”
苏闲闭了闭眼,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已经知道结果了。
“嘿嘿,你肯定猜不到,那女人是谁。”项羽对于上司沉重的心情一无所知,依旧毫无顾忌地报告着,“她居然就是咱们今晚调查这起凶杀案的嫌疑人!”
“她叫苗林芝,是个□□,在附近的几条街上混迹了很多年,在她们那个圈子里还挺有名。我们顺着她身份这条线索追踪下去,居然发现第一位失踪者——就是那名不惹人注意的小混混也有关系。貌似是情人吧,对方曾经是她的保护伞。至于其他人,我们经过走访调查,暂时还没找出她同其他失踪者也存在类似关系的证据……不过也不能排除掉这个可能性。我的意思是,也许几位失踪者除了性别之外的另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和苗林芝有关系。”项羽一本正经地交代着,“而且她今年37岁了,已经是潜伏期末期,随时可以进入发病期的年龄了,甚至有可能已经是‘病变者’了。就目前掌握的信息而言,她和失踪案及凶杀案的受害人都有牵连——与失踪案两位失踪者疑似有过□□易,与凶杀案的死者是有过冲突的邻居,存在杀人动机。”
项羽陈述完这番话之后,又做了个总结:“综上,我认为苗林芝存在很大嫌疑,是重点调查对象,所以我已经让弟兄们把楼下的苗林芝控制住了。”
苏闲沉默片刻,而后拍拍项羽的肩:“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而后他又转头望向刚尸检完毕的张既白:“有什么情况?”
“和钟说的差不多,死因是利器割断颈动脉失血过多,死者的嘴唇被划破,舌头也被割断,并且有被凌虐的迹象,整个口腔被利器搅的稀烂。”张既白摘下手套,交给另一名治安官处理,“我觉着,凶手这个行为,蛮有意思的。”
苏闲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告诉我,有意思在哪儿?”
“充满了报复性质。”张既白一针见血,“有一种说法是,造口业会招致果报,而拔舌头是一种对口出恶言者常见的诅咒。”
苏闲只觉得脑袋沉甸甸的,两边的太阳穴都在突突跳着:“你是指,今天早上胖婶和苗林芝那场争吵吧?”
张既白耸耸肩:“你心里早就有数了吧?再说了,这也不属于我的职业范畴了。”
项羽接了话茬:“我们刚才问了这栋楼里的几个住户,众口一词,都说当时死者对苗林芝及其女儿进行了辱骂。苗林芝怀恨在心,杀人割舌,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苏闲按了下太阳穴,转而问起了舌头的下落:“死者的舌头呢?没有找到?”
张既白摇头:“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找到。”
苏闲默然,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他走过去,发现项羽扭住了一个人,正在不客气地讯问着来人。
被扭住的是个中年男子,形销骨立的身材,因为太瘦,两只眼睛很突出,像极了比目鱼。
“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项羽厉声喝问,“不知道这里已经被封锁了吗?”
中年男子哭丧着脸:“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的进度……”
项羽一声冷笑:“关你什么事!莫非你是凶手?”
他霎时间吓得语无伦次,拼命地摇手:“不是不是!你们别冤枉好人……苏、苏长官,您看这……”
“他是这幢楼里的住户。”苏闲淡淡地开口,“李叔,你没事跑这里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项羽见苏闲竟然发话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咦,老苏你怎么认识他?”
苏闲瞥了他一眼:“我也住这儿。”
项羽后知后觉:“哎哟,我给忘了!那……嫌疑人你岂不是也认识?”
苏闲扯了扯嘴角:“是啊,认识。”
那中年男子怯生生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嫌疑人……指的是林芝吗?”
“林芝?”项羽咧了咧嘴,“看来你跟嫌疑人很熟啊?”
对方一时间傻眼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苏闲看着他:“怎么着,李叔你想打听什么?”
李叔讪讪地开口:“也不是……我刚上楼的时候发现盈盈妈已经被你们抓起来了……但她没有杀人啊!”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
他挠了挠后脑勺:“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她肯定没胆子杀人的!”
项羽显然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他不耐烦地说道:“得了吧,她杀没杀人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她,她跟死者又有矛盾,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洗脱嫌疑的!”
“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就在旁边站着。”李叔急忙解释道,“但吵归吵,她没胆子这么干的,而且她的心也没那么坏……”
苏闲忽然打断他:“你的意思是,你目睹她们争吵的全过程?”
“是、是的。”
“那我问你,胖婶是不是说过一些过分的话,刺激了苗林芝?”
“对,对!”李叔一拍脑门,“我印象很深的,胖婶骂她是婊/子,也骂了她家姑娘,之后小苗一气之下冲过去咬了胖婶的鼻子,被拉开之后才说了那些话……”
“哪些话?”苏闲挑起半侧眉尾,“诸如杀人这样的威胁吗?”
李叔怯怯地点了点头。
项羽咋舌:“头儿,您看,这动机可太明显了,摆明了就是泄愤报复啊!”
苏闲眉头深锁,李叔忽然抓住他受伤的胳膊:“苏长官!您可是她看着长大的,您也知道的吧,她不是坏人!狠不下那个心去杀人的!”
苏闲登时面色煞白,李叔没轻没重的,碰到了他左臂上的伤口,项羽见状,赶紧推开那家伙:“没事吧你?”
苏闲勉力摆了摆手:“……没事。”他看着着摔了个跟头的李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颜悦色:“行了,她是不是凶手,由治安所的人调查。李叔你别瞎掺和了,回去吧,不然李婶该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