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台上的管家先生(224)
段非三岁那年,段长山带着段非和李鸳鸯一起回了老家。面对席上段家人对自己的风言风语,李鸳鸯不由得掉下眼泪来,惹得身旁的段非也跟着大哭。段长山怒从中来,当即决定和家人一刀两断,从此以往,再无干系。
段家人还想仰仗段长山渐长的财势,只能不再施压。同年政府宣布开发开放浦东,段长山以此为契机,将事业中心放至上海,并开始逐步涉足房地产。由此段长山的事业正式进入快车道,李鸳鸯则不再分心于工作,专心在家养育段非。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段非十岁的那年。
段非已经上了小学,成绩还算优秀却也脾气火爆。段长山和李鸳鸯对于这个现状有些头疼,但除此之外,生活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直到段非的保姆退休,请了新保姆到家的那一天。
崔丽莺和段长山见面的时候只有二十二岁,十年过去了,她也不过三十二岁而已。李鸳鸯根本不知道这女人和段长山之间的纠葛,更不知道她就是段非的生母。她虽然心下不愿一个比自己年轻的女人到家里来做工,但是也没什么更好的选择。这个女人还好读过些书,说话也利索,用起来该是会挺顺手的。
而当段长山那天踏进门见到崔丽莺的时候,他知道这迟了十年的报应,终于是要来了。
当年崔丽莺也是因为家人急病需要钱才做了那笔“生意”。然而后来家人没救过来,自己却真怀孕了,她空拿着一沓钱,好几次都想跳下河 。这几年来她过得并不好,嫁没嫁出去,到外地做工也做不久。等过了三十了,她终于也到了个真正想要个孩子的年龄,这才想起她那送出去的儿子。
她还记得当年来找她“谈生意”的那个人。她一路寻回去,这才知道了段长山的消息。然后辗转来去,她成了段家的保姆。
她原本没想到段长山现在是多么有权有势,却在进了段家家门之后,再也挪不动脚。
段长山原本简直是防着蛇蝎一般地防着她,但崔丽莺只是怯怯地看着他,倒不像是要把旧事捅出来的样子。段长山一边想瞒着李鸳鸯,一边想用钱将崔丽莺打发走了。崔丽莺却坚持说自己只想来看看儿子,别的什么都不会做,每日都如一勤勤恳恳地干活。李鸳鸯观察了几日,也说她是个肯干的人。段长山心下不忍,几次想找崔丽莺聊聊,却撞见她一边给段非叠衣服一边掉眼泪。
同情心泛滥便是错误的开始。还算年轻貌的崔丽莺无声地哭得梨花带雨,段长山下意识就张开了手。剩下的一些事,会发生也在情理之中。
……李鸳鸯不是瞎子,也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然而她也明白这不可能是一方面的过错,没有再多说,只是将崔丽莺开除了,另找了新的人来家里。
之后她再找的人,就是骆林了。
段长山和李鸳鸯面上虽然不显,两人之间却还是有了嫌隙 。然而对段长山所做的一切,李鸳鸯却没有再提起,权当是心死了。段长山和崔丽莺自然还有联系,但是对着家里妻子默不作声的一张脸,段长山的愧疚又涌起来,咬咬牙准备和崔丽莺断了关系。崔丽莺声称自己已经又怀了孕,还威胁要告诉李鸳鸯当年的真相。段长山气急了却也无可奈何,只是给了崔丽英一大笔钱,求着她离开自己。崔丽莺并不依,段长山于是搬出自己的背景作威胁,崔丽莺这才软化下来,没有拿他的钱,也没了音讯。
段长山在这反反复复的纠葛里没了脾气,崔丽莺一走就是五年,他反而犹疑不定起来。
待到段非十六岁,段长山才又知道崔丽莺的消息。在商场里浸淫了这么多年,段长山过去的脾气也被磨掉了不少——他坦然接受了自己心里爱着李鸳鸯,对崔丽莺却也一样有愧疚的现实。毕竟她是他宝贝儿子的生母,段长山总觉得自己欠下了崔丽莺的青春。
崔丽莺也是要到四十的人了,段长山总觉得她能够老实下来。段长山还是会补贴她,两人偶尔见面,倒是有种跟李鸳鸯相处时不同的新鲜感。段长山那时只觉得崔丽莺心思不定,却不知道为什么。崔丽莺越来越多地念叨着“儿子”这个词,这让段长山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在段非十八岁生日的前一天,崔丽莺找李鸳鸯摊了牌。
第二十章
这件事的惨烈程度完全超出了段长山的预料。
崔丽莺从段长山的手机里偷出来了李鸳鸯的手机号码,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说是有话要说。第二天李鸳鸯沉着地换上华服赴约,出了门之后却再也没回来。
李鸳鸯原本以为崔丽莺要的是名分和钱。但是段长山不可能真娶这个女人进门,能用钱解决的也都不是问题,所以她在赴约时根本是心如止水。几年不见的崔丽莺形容憔悴,虽然还是身形纤细,身上却不由得显出来一股潦倒的味道。反观李鸳鸯,却是大方落座,气势上便压了崔丽莺几个头。
然而在崔丽莺爆出自己是段非生母时,李鸳鸯再也不能保持风度。
她向来心脏不好,此时胸口憋闷,一口气上不来,头开始发晕。崔丽莺见她不言语,反而当场大哭了出来,当着餐厅一众人的面说她抢了自己的儿子,霸着她的老公。这一盆脏水泼下来,让李鸳鸯心口一痛,当即弯下腰来。她自己也知道心脏病又犯,便弓着身子去拿身旁的包,想找对应的药。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着自己的提包,崔丽莺却先行一步将她的包抢了过去——“你是要录音还是要给长山打电话?我偏不让你得逞!”崔丽莺脸上的泪痕未干,表情却变得咄咄逼人又狰狞,死死抱着李鸳鸯的包。李鸳鸯心口痛极,一手攥着胸口的衣服,一边和她低声求着想要拿药。崔丽莺见到身周的人都在纷纷议论,表情也变得慌乱起来,指着李鸳鸯便骂她做戏。说完她将包往自己身后一摔,只见一小瓶药从包里甩出去,沿着地板滑远了。
李鸳鸯眼前一黑,冲那方向走了两步便倒了下去,再没起来。
崔丽莺见状彻底慌了阵脚,走上去用脚尖点了点李鸳鸯的身体,对方却毫无反应。她蹲下去将李鸳鸯拖着起来,却在瞧见李鸳鸯散开的瞳孔后猛然甩开手去。李鸳鸯的身体跌落回地板,崔丽莺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好事者大叫着“出人命了”,而崔丽莺对着骚动的人群茫然地看看,只能徒劳地叫着“不是我”。等到李鸳鸯被救护车拉走了,她颤颤巍巍地拨通了段长山的电话。不久段长山来找她,她披头散发地撞进了段长山的怀里,却被段长山一个耳光抽回了地上。
段长山这一个耳光抽的极重,这却还没完,根本是想扑上去再补两脚。餐馆里的人来劝,段长山把崔丽莺一把扯出餐馆,再要打的时候,崔丽莺又是哇地一声哭了。
她的头发全散了,刚刚那一个耳光抽上去,这时脸才开始肿起来,整半边都是亮红的。见段长山不再动手了,她在路边跌坐下来,边扯着头发边道歉,时不时还把拳头往地上砸。段长山被她叫得一阵阵地耳鸣,打过耳光的手也开始发抖,跟着跪在了地上,表情是一片空白。
这两个人也不管过路的人怎么看,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后来围观的人实在是多了,段长山也终于缓过劲来,便慢慢转过身,伸手去扶几乎趴在地上的崔丽莺。抬起头一看,崔丽莺的眼睛全肿了,段长山忽然悲从中来,下意识地要去帮着擦眼泪。
然后他听到人群里有人冲他喊了一声“爸”。
……段非是看着段长山从家里跑出去的。也许是父亲的神色令他觉得不安,段非等到段长山出门后再也按耐不住,反复地打了几次电话。段长山一个电话都没有接,段非等了半晌,只能联系送段长山出门的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