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103)

　　秦清不悦道：“事情还没弄清楚，你怎么说话呢？”
　　“不清楚？这还不清楚？我儿子的脸都破相了，你负责得了吗？”对方家长越说越激动，仿佛时刻要扑上来。
　　秦清翻了个白眼，我听见她小声嘀咕：“我家安歌的模样才能说破相好不好……”
　　接着她任由对方嚷嚷也不搭理。
　　我看着不断安抚对方家长的董老师，打哭嗝不理人的星星，又看了一眼一直安静的沈令戈，有些头大。
　　此时，沈令戈出声说：“安歌，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牵着妈妈手的安歌正担忧地看着哭泣的星星，听到沈令戈问他，犹豫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沈令戈又说：“那你能告诉叔叔吗？你跟叔叔说了为什么打架，我们才能解决这件事情，对不对？”
　　秦清也道：“安歌，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安歌蹙着小眉头，一向酷酷的小脸为难地看了我一眼，却没说下去。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对他说：“没事，安歌你放心说。”
　　然而，星星突然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要说，歌歌你别说……”说着星星似乎更感觉到委屈难过，圆滚滚的泪珠又哗哗地滑落。
　　安歌一下子紧紧地闭上了嘴。
　　我低头亲亲星星的额头，他的情绪太激动，幼嫩的皮肤上沁出了汗珠，却凉丝丝的。我轻声说：“是不是和妈妈有关？没关系的宝贝儿，告诉妈妈，这样咱们才能赶快结束，然后开开心心地过六一儿童节。你看今天爸爸也来了，和妈妈一起来看你表演，咱们不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好不好，也会影响老师和别的小朋友的努力？而且妈妈是大人，经历过好多好多事情，没关系的宝贝儿。要是因为蛋糕，妈妈回家可以再给星星做，做多多的。所以跟妈妈说，好不好？”
　　星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我扭头看向安歌：“安歌，你说吧。你看星星已经同意了。”
　　秦清摸了摸安歌的头。
　　他看了看星星，似是在做决定。
　　安歌说：“方叔叔，不是星星的错，是冯浩。他先……”
　　原来胖小孩儿叫冯浩。
　　安歌的话音刚起没多久就被冯浩妈妈打断：“小朋友你可要诚实啊，别又打人又撒谎的，我家浩浩平时老实得很，怎么会是他的错，是他被欺负了……”
　　秦清不耐烦地要张口说话，沈令戈沉声说：“这位女士，你先听小朋友把话说完。”
　　沈令戈本就气场强大，严肃冷淡的样子让冯浩妈妈一下子像被扼住了喉咙，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秦清说：“儿子你继续说怎么回事。”
　　贺安歌点点头，说：“刚才冯浩想吃一半星星带来的小蛋糕，星星说小蛋糕是方叔叔做的，平时只让他吃很少，而且方叔叔做蛋糕很辛苦，所以不想分给冯浩一半。说可以让他吃一口，我看见了那个蛋糕本来就很小。但冯浩不愿意，非要星星分，星星就说可以明天从家里带来一整块儿别的蛋糕，不过是阿姨做的，不是方叔叔做的，全都送给冯浩。”
　　“然后冯浩就生气了，说：‘我不要了，我才不稀罕你妈妈做的东西呢。你的妈妈根本不是妈妈，他是男的，还穿女人的衣服，我妈说那样的人是变态！’然后星星反驳说方叔叔不是变态。他要把小蛋糕给冯浩让他别说了，但是冯浩一手把蛋糕打翻了，还大笑着一直喊变态，星星就冲过去把他推倒了。”
　　“但是星星没有他高没有他胖，他把星星压在地上。我把冯浩拉开，就和他打架了。他该打！平时就不好好说话，我早就想教训他一顿了！”


第113章 六一儿童节番外——打架（下）
　　“但是星星没有他高没有他胖，他把星星压在地上。我把冯浩拉开，就和他打架了。他该打！平时就不好好说话，我早就想教训他一顿了！”
　　安歌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一阵尴尬的静默，小董老师诧异又为难地看了我几眼。
　　在安静中，一直默默抽噎的星星似乎又被勾起了伤心，呜呜大哭出声来。他的两只白嫩的小手握成拳捂在眼睛上，哭得又痛又委屈。
　　我顾不上想别的，忙安慰星星：“怎么了，宝宝？怎么又哭了，没关系的，妈妈才不在意这些话呢……”
　　我话还没有说完，星星就呜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不想，别人说妈妈……冯，冯浩说话好难听，他说妈妈是……变态呜呜呜，我不想，不想让他说。他凭什么说妈妈……妈妈，我好难过，我，我讨厌他呜呜呜……”
　　星星难受极了，为了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紧紧抱着他，哄他，轻抚他汗涔涔的小脖子，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和沈令戈去沈家，第一次见到星星的时候，他对我好奇、害羞又亲近，唯独没有排斥。他一直很乖，像只小奶猫一样，打心里将我当成真正的父母。
　　现在看到他因为我这么难过，我的心中酸软，隐隐作痛——觉得对不起他，又感到欣慰，眼眶中也有一阵热意上涌。
　　至于那些伤人的话语，我经历许多早已不在意。更何况是出自无关之人的口中，于我激不起一丝波澜，顶多是为对方尴尬——毕竟如此教养的话被公开也十分考验心理素质。
　　冯浩妈妈的脸上阵红阵白，表情十分精彩。“啪”得一声，她忽然狠拍一下冯浩的背，色厉内荏地斥道：“你个死小孩儿瞎胡说，我什么时候教你说那些……”
　　冯浩猛地被打，疼得哇哇大哭，不服气地哭着反驳道：“……就，就是你说的！有一次，你碰见……沈星河他妈接他放学，回去，回去就问我，然后说他，他不是好人，是变态……让，让我不要和沈星河玩儿呜呜呜明，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还打我……”
　　冯浩妈妈哑口无言，只得一个劲儿地推搡冯浩，嘴里不断地埋怨：“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董老师在旁边不停地劝挡：“冯浩妈妈，别打孩子……”
　　办公室里乱糟糟一片，我有些不耐烦。
　　沈令戈看向我，说：“疏默，你带着星星在外面等一会儿，我来处理。”
　　我顿了一下，点点头，然后走出办公室。
　　出门的一瞬间，我听到沈令戈沉声说：冯太太，如果你没有教育孩子的能力，我可以帮你教育教育，至少能学学人品和礼貌……
　　抱着星星哄了一会儿，渐渐地，他终于心情好了一些，两条小胳膊搂着我脖子，头埋在我的颈侧安静着，偶尔抽噎一下。
　　我轻拍他的背部，忽然，星星低低软软的声音弱弱地响起：“……妈妈……”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睡着了。
　　我应道：“嗯？”
　　星星犹犹豫豫地说：“我可以继续喊妈妈吗？”
　　我愣了愣，微笑起来：“当然可以呀，我喜欢听星星喊妈妈。”
　　星星沉默一瞬，糯糯道：“如果星星喊爸爸，妈妈会不会更开心？”
　　我知道这是星星为了让我开心想出来的提议，虽然他极力掩饰不舍和纠结，但仍然被我听了出来。
　　我说：“其实不管星星喊我什么，我都非常非常非常开心。我会和爸爸一样，一直爱星星。不论是喊爸爸，还是喊妈妈，都是星星和我之间的称呼和约定。只要星星和我，和爸爸都接受，都记得，我们就是一家人，就不关别人的事情，我也不在乎。我对星星的爱，是一样的。”
　　星星说：“真的吗？”
　　我笑着说：“当然呀，只有爸爸和星星是最重要的。”
　　星星眯着眼睛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我亲了亲他的脸蛋，他不好意思地埋进我怀里。
　　好一会儿，星星说：“妈妈。”
　　我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