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94)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沈太太。
　　她的眼里含着笑意，语调轻柔：“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这样说。”
　　“我以为令戈小时候是很乖的小朋友”，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道，想了想又补充：“像星星那样。星星很懂事，特别惹人喜欢，好像一个小天使。”
　　我们从公寓里面出来，外面有司机在等着。我看着面生，约是在沈家工作的。
　　我替沈太太打开后座的车门，她似因我的话陷入回忆没有讲话。沈太太坐进去以后，我犹豫一瞬也在她的身边坐下。
　　等司机发动车子，沈太太才从沉思中回神，转头看向我说：“星星长得很像令戈。”
　　我说：“嗯，眉眼各处都很像。”
　　沈太太说：“如果你见过令戈姐姐的话，会发现星星确实太像令戈了，他们姐弟俩倒没有那么相似了。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讷讷两下，关心地看着沈太太。
　　沈太太忽摆摆手笑起来，让我不要担心：“已经过去很久了，令戈跟你说过吧？”
　　我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外甥多似舅舅的。”
　　沈太太说：“他们两个性子却差许多，星星腼腆的性格随了格生——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令戈小时候也是懂事的孩子，但不像星星黏人……他以前就跟现在一样。”
　　我十分好奇：“跟现在一样？”
　　沈太太说：“嗯，令戈从小就是个小大人，他和他姐姐令筠都很独立。当初令筠出生的时候，我和她爸爸都太年轻，忙着工作，对她便是不够上心，其实是亏欠了她。后来令戈出生以后，我总有种补偿的想法，想好好陪着他长大。”
　　“都说三岁看老，令戈一直是不爱言语不爱哭的性格。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他也不会好奇地到处爬，不喜欢动，就坐在自己的地方一个人玩玩具。令戈比别的小孩子学走路都晚，会走路以后平衡不好，常常走着走着就忽然在平地上摔倒。我看着都觉得疼，总要上去哄一哄。可是除了刚开始令戈流过几次泪，后来他再摔倒不等我过去扶，自己爬起来拍一拍就走了，都不当回事。”
　　我想象着小版沈令戈严肃坚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之后有机会可以带你看一看令戈小时候的照片，特别可爱。”沈太太见我笑了也笑起来，继续道：“他五岁的时候就不用我带着去和小朋友们玩了。他不爱出门，但要是小朋友来邀请他，都是自己出门。那时候我们还住在东郡区，治安不错，邻居都是认识的人，小戈也不喜欢我或者保姆跟着，我只好让他一个人和小伙伴出去，不过也是放心的。有一天他从外面回来，小脸红扑扑的，跟我说要骑不带平衡轮的自行车。”
　　“我刚开始以为小戈要学，就和他爸爸一起带着他在院子里面学着骑车。谁知道他直接让他爸爸放手——他已经在外面和小朋友们学会了，虽然骑得晃晃悠悠，好在没有摔倒。当时我还挺失落的，因为想象了很多教他骑车的场景，没想到根本不用我教，没有一个能实现。你伯父安慰我说这样养孩子省心省力，但我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后来上了小学，令戈就开始清楚地有自己的想法了。他学习上跟他姐姐一样，根本不用我管。想要做什么、学什么会立马制定计划，然后严格按照计划去做。但小戈不是那种特别勤奋刻苦的人，他很聪明，总会保证自己的休息和娱乐。所以也不需要我去提醒他该休息了，或者做些宵夜给他。一是家里有保姆，一是他根本不熬夜，早早地就睡了，作息很好。”
　　沈太太的神色里有些自豪还有些隐隐的惆怅：“再后来，他长大了，更不会黏在我身边。有什么事情会与我和他爸爸交流，但最后做决定地都是他自己。可能是我设想了很多场景，有很多期待，而令戈却是太过聪明和早熟，很少有需要我去安慰和指导的时候，也不亲近人，倒是很多时候他反过来让我不要多想。”
　　沈太太叹了口气：“我不常去干涉令筠和令戈的决定，所以虽然我有两个孩子，但其实不用我管什么，他们都是自由自在地长到大，而我没有费过什么心。好像有的家长觉得自己越没有用过心思，孩子越优秀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当然我也不可避免地会有这种想法，但更多地是觉得有些缺憾。所以伯母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别觉得拘束紧张，那真是违背我的本意了。”
　　我不由睁大眼睛，有些愣地看着沈太太，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从母亲那里强求也得不到关注和喜爱，反是从沈令戈母亲这里稍稍尝到些味道。我垂下眼帘，轻声道：“谢谢伯母。”
　　沈太太轻拍我的手，温声道：“好孩子。”
　　车子在商场门口停下，沈太太笑着说：“那我们就随意逛逛吧。”
　　沈太太大约真的是没有事情，颇有闲情逸致地带我到女装店挑衣服。她先是看了看我，然后在店里转一圈，回来臂弯就挂着许多件衣服让我去一套一套地试。
　　那衣服并不是我平常的风格，但能看出沈太太品味很好。我试每一套，沈太太都真心实意地说好看。我照了照镜子，自觉也是不错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沈太太似乎有些兴奋，仿佛在玩“装扮类的换装游戏。”
　　我：......
　　等我换上自己的衣服从试衣间出来，见试过的衣服已经结账包好，大惊道：“怎么能让伯母破费，我自己来就行了。”
　　沈太太笑意盈盈：“跟我客气这个做什么，又没有多少东西，几件衣服罢了。”
　　几件衣服……那是对您没有什么吧！我想了想自己的钱包，又窘又好笑。
　　我迟疑道：“可是我不应该……”
　　沈太太声音柔软地打断我的话：“哪有什么不应该，我给儿子的对象买东西就是应该的。走，我们去那边的男装区看看，给令戈买几件衣服。”
　　不等我开口，沈太太就要把我拉走。我不好再推，显得不好看，只好拎起衣服，想着要找机会补偿回去。
　　走去的路上，沈太太挽着我的胳膊，仿佛沉浸在刚才在店里的场景，意犹未尽地说：“我们疏默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
　　我有些脸热：“是伯母眼光好。”
　　进了男装店，沈太太很快地挑了些衣服，都是T恤、卫衣和牛仔裤之类的，倒不见正装。
　　沈太太让店员将衣服包起来，又让人拿出小两个尺码的一模一样款式来结账。
　　我疑惑地看向沈太太，她了然一般道：“给你和令戈一人买一份，你想穿的时候也有合适的。”
　　“啊，嗯……”我愣了一下，原以为沈太太会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她这么自然地讲出来，让我也觉得虽然是在她面前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
　　我认真地说：“谢谢您。”
　　沈太太笑得温婉，却没接我的话，只点点头说：“在商场品牌店买些休闲装就好了，正装还是得手工定制，质感不一样。家里有常合作的老师傅，手艺很好，等令戈回来让他带你去做一套，少不了的。”


第104章
　　“在商场品牌店买些休闲装就好了，正装还是得手工定制，质感不一样。家里有常合作的老师傅，手艺很好，等令戈回来让他带你去做一套，少不了的。”
　　我不想拂了沈太太的好意，便都说好。
　　从服装店里走出来，沈太太让我把手里的衣服袋子递给在门口等着的司机，让他放回车上。
　　接着我们随意走着，沈太太忽然说：“疏默现在是住在令戈对面是吗？”
　　我愣了一下，觉得前因后果复杂，有些说不清，简略地如实答道：“嗯，之前租的房子房东回来了，我就搬到了令戈公寓的对面。”
　　沈太太的目光由前方的大屏广告移开，微微落到我的身上，似有不解，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没有住到一起呢？但你别多想，伯母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随便问问。只是觉得现在的社会开放许多，你们也是热情活力的年轻人，正谈着恋爱，都会想和对方多呆在一起。你和令戈倒是和别人家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