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20)
我开口说:“原来沈先生也是宁崇S大毕业的……”
正说着,目光继续向下,突然我看到几个字,一瞬间愣住,转头看他:“你在XX公司就职吗?”
沈令戈开着车子,似有些惊讶,用余光瞥了我一眼,回答道:“是的,我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我摇摇头,事情太巧合让我难以消化,甚至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我盯着手里的纸张一会儿,又看了看沈令戈,忽然一种莫名的预感在我的大脑里升起,我张了张嘴,问题在没来得及过脑子的时候从嘴巴里溜了出来:“你不会就是上上个月空降公司的神秘冷面高层吧?”
话音刚一落地,我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都怪栗子在我耳边念叨太久,给我洗脑颇深!
沈令戈似乎笑了一下,唇角微勾:“原来你们都这样描述我。”
我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大家都觉得你很……好,嗯,很好。”
这次他真的笑了,却没搭腔。
我翻回到第一页,前几行写着,父亲:沈文昂。
我试探地问道:“那XX集团的董事长……”
沈令戈说:“是我父亲。”
……怪不得我对“沈文昂”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大概在各路新闻里遇到过。
一下子接触到完全不是一个阶级地位的人,冲击太大,我有片刻脑子混乱,忽然灵光一闪,抓住了整件事情的盲点或者说想起来很重要的事情,磕磕绊绊地问:“……难,难道,你早就知道我也在公司上班”
沈令戈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不算早。”
见他没有详细讲的意思,我有些讪讪,便不再问。
然而我心里清楚,沈令戈会找我帮忙,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的资料也肯定已经像手里薄薄的纸张一样在他的面前呈现过。
我没有任何被调查的不悦,相反为省了坦诚自己的气力和尴尬而感到轻松。一方面我并没有不愿为人知的隐秘过去,另一方面则是……我对沈令戈似乎有种盲目的信任——连我自己都意识到,即使不相熟,也觉得他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与原因,从而无法产生任何负面推拒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我渐渐从震惊的情绪中脱离,小声喊沈令戈:“沈先生。”
“嗯?”他回应我。
我踌躇片刻,因为对要出口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声音音量仍是不高,说:“之前我听到许多关于沈先生传闻,最多的是沈先生如何严肃厉害,当然你的能力和作为公司里的大家有目共睹。但是我接触到的,我是说在我心里,唔……还是不能将你们联系起来,因为……我觉得沈先生是很好很温柔的人,我很感谢你。”
话闭,我又感到这话不怎么合适,本来是想解释我不认为他是传闻里那样严厉,但似乎有些多余的暧昧。
我微低着头不太敢看他,一时语无伦次地补充道:“我不是……就,感谢是真的,嗯,但我没,没有别的意思……”
我久久没有听到他说话,正欲抬头,就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覆在额头上摸了摸,同时身旁传来一声轻笑,是沈令戈。
他说:“你真可爱。”
沈令戈的声音低沉温和,可能夹杂似有若无的笑意,却不是调侃——我并不能分辨那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只觉得一阵热意从耳朵沾染到脸颊。
“啊……谢谢,不过我是认真的。”我的声音愈小,到最后几近蚊子叫。
一定是脸红了!
我越发不敢抬头,我想任何一个有审美能力的人在这样的沈令戈面前都不会无动于衷。
这十分正常。
沈令戈似乎看出了我的羞窘,体贴地转移话题道:“我懂得。资料看好了吗?”
提到正事,我很快冷静下来说:“差不多了,不过有些地方我需要特意记一下。”
沈令戈说:“没关系,你可以带回去慢慢记。”
我想了想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对一下在一起的经过?如果沈先生的家人问起,也不会慌张。”
沈令戈顿了顿,说:“实话实说如何?”
我怔了怔,没搞懂他的意思:“实话实说?”
沈令戈说:“嗯。”
我慢慢回过味来,心脏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痒痒的。我将脸侧的头发拢到耳后:“你的意思是就讲我们在地铁上偶遇,之后很有缘分的,你帮我对付咸猪手、搭讪男和前男友,渐渐熟悉起来,然后就……在一起了?”
沈令戈微笑:“是这样。不过要稍微修改一下,不要提受伤的事情,还有就是……是我先追的你。”
第22章
“……是我先追的你。”
沈令戈这句话说得突然,我不由愣神,然后明白过来他说的是我们“相爱故事”里的事情。
然而我不懂谁追求谁有什么重要,便问他为什么。
沈令戈看了我一眼说:“我母亲总认为只有当我真正想要某样东西同时决定获得它时,才会主动,并且势在必得。如果没有主观的欲求在,她觉得我实际上是不在意的,所以如果你跟她说是你追求的,她会疑虑我们之间关系的真实性和牢靠度;但若是我追的你,她便知道是我深陷爱情,不会放手。”
车子行驶到临近商场的路口,正值左转弯的绿灯亮起,沈令戈双手打方向盘,继续沉缓道:“先不论我是不是这样的人,至少能给她心理上的安慰。”
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我有些怔愣,说:“这样啊,我记得了。”
沈令戈将车开进商场的停车场,停好熄火。
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车厢里也没有开灯,只有从车窗玻璃透进来的几线光芒,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欲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然而沈令戈没有动作,仿佛忽然陷入沉思一般。
我停下动作,疑惑地开口提醒:“沈先生?”
沈令戈才意识到我在似的,出声说:“其实……”
我看着他:“嗯?”
沈令戈也转头看向我,笑了一下:“其实我母亲的想法并非全无正确,至少有一半是对的。”
我与他对视,愣愣地说:“什么?”
黑暗中沈令戈的眼睛幽深如一汪暗潭,初见时目光里脉脉含情似的感觉又来了,与他略冷漠的面容不符。
这实在是上帝赐予的有力作弊和讨巧的优势,令人难以招架。
我不太敢与他对视,稍稍垂下视线,落在他整洁领口系好的圆扣上。
我听见沈令戈说:“我确实会对决定要得到的事物积极争取,甚至不择手段,可能是让旁人难以理解的做法,前提是我真的想要他。”
他的话意有所指似的,我感到些许异样。难道他已经有了心仪、想要交往的人?那为什么还需要我来做这件事情?难道对方还不知道他的心意或者不答应他?但什么样的人会拒绝沈令戈呢?还是说这只是他随口说话聊天而已?
我糊里糊涂,不明白他的意思。
说来即使我同沈令戈面对面讲话,也时常觉得他神秘疏离,让我搞不清楚他表达的含义。他有时讲话克制隐晦,不喜多言,而我却愚钝温吞,反应不灵敏,偶尔会不懂他在想什么,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漏了他话里的某些意愿。
然而沈令戈不是脾气暴躁的人,理智冷静,对我是温和宽容,不曾提过,所以即使我有疑虑也不好主动开口问他:你看我是不是太笨了?
就让我鸵鸟下去吧!
不过就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却能感受到他话里的在他身上难见的不确定和不外露的低落——至少我所以为的沈令戈一直是胸有成竹而可靠的。
我重新抬起眼帘,与他对视,小声说:“但实际上我很羡慕沈先生这样的人。”
沈令戈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