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睡得好吗?”宋非玦问他。
方知潋还在愣神,反应慢一拍地点了点头:“很好啊。”
宋非玦不再说话,温沛棠从小教育他食不言寝不语,但方知潋家里没有这种规定,他把手机打开,边看早间新闻边慢吞吞地吃。
吃完早餐,宋非玦简单收拾了一下餐盒准备下去倒垃圾,方知潋突然叫住他。
问出的却是一个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还想出国吗?”
他似乎深思熟虑了很久,神情还有些忐忑,斟酌着接下来怎么说似的。
宋非玦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不想。”
方知潋“啊”了一声,有点急了:“为什么啊?”
宋非玦把塑料袋挂在门把手上,伸出两只手使劲揉了一下方知潋的脸。他一点都没手下留情,方知潋“嘶”地一声,好像真的很疼。
“没有为什么。”
他最后用力捏了一把方知潋的耳垂,眼神懒懒的,不等方知潋反应过来,转身下楼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十九章
方知潋在那间不到二十坪的小房子里窝了一个周末。
下午宋非玦通常会出门,方知潋就在家里昏昏沉沉地睡上一小会儿。晚上他们会一起喝酒,吹着窗子外飘进来的风捂着被子看《戏梦巴黎》。
镜头对准Matthew对Isabelle说出“I love you”的时候,方知潋察觉到宋非玦的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很久,像一个漫长的错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错觉。
画面已经跳转到了Matthew跳出浴缸的那一幕。Matthew对那对兄妹说,他想听的是他们说我爱你,而不是我也爱你。
方知潋照模照样地改写。他偏过脸,声音很清晰地对宋非玦说:“我非常爱你。”
周一,方知潋难得一次踩点到了工作室。宋非玦家离工作室太远,再加上早上堵车了一路,他到的时候小袁已经坐在工位上了,还特意抻长脖子跑过来,挤眉弄眼地问他东西好不好玩。
方知潋弯起眼睛笑了笑,也不回答,只是道谢:“谢谢啊。”
小袁一副我懂我懂的样子,摆摆手说不用谢,回工位了。
方知潋重新坐下,慢悠悠地开机准备开始工作,忽然听到几声刻意的咳嗽声,一抬头才发现陈朗清就站在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东西啊?不会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方知潋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杵这儿干嘛?我工作了。”
陈朗清张大了嘴,似乎很不可思议:“你谈恋爱了?”
他刻意没提起方知潋说过的那个初恋,谁知道方知潋却点了点头,自己主动提起来了:“我们也没分手过。”
“没分手过你怎么还……”陈朗清彻底混乱了,但仍旧没忘了正事要紧,“算了,等下班一起吃个饭你再慢慢讲吧,先把活动中心的那个方案发给我。”
“不好意思,晚上没空,”方知潋提醒道,“周五下班前就发给你了,看看你的邮箱垃圾箱。”
他说得肯定,陈朗清也有点疑惑了,又回办公桌打开电脑翻了一遍,还是没有。
最终是方知潋重新发过去了,陈朗清在他“工作邮箱请不要用QQ邮箱”的友情提示下,灰溜溜地迈着内八步走了。
晚上下班,方知潋照常回了趟公寓。
他在工作室附近的两站地租了个酒店式公寓,本来是为了应急租的,所以也只租了半年。这会儿他莫名庆幸起当时的决定了。
二十坪的小出租屋也好,未来还不知道方向的临郊四五十坪小房子也好,哪里都好。他可以把月牙接到燕京,总会有一个目的地能接纳他们的。
方知潋按下电梯按键,金属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了。
还有那些药,他摸着包里凸出来的便携药盒想,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甚至更久——但都没有关系,他再也不用为了见到幻觉而一次又一次地吃药了。
至少人是不会因为失眠而死的。
电梯门开了,路过楼道口的垃圾箱时,方知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包里的药盒扔掉。
等收拾好行李箱里全部的药再一起扔,他安慰自己。
只是隔了一个周末没回家,方知潋再面对着门外的门牌号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习惯性地想从包里掏出门卡,却发现门卡不在。
方知潋把包翻了个遍,真的没有,他甚至不记得门卡是不是被他落在家里了,又或者是公司?他想起上一次补办门卡的时候,保安把新的门卡递给他和房东一人一张,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他的记忆力却已经衰退到了称得上严重的程度。
方知潋不好意思再麻烦保安,他试着给房东打了一通电话,然而那端的机器女声始终重复着那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楼道里很静,偶尔才能依稀听见隔壁房间发出的零星响动。
方知潋靠着墙角蹲下去,他把手机举起来,看着休眠的屏幕上无家可归的自己发呆。
黑下去的屏幕映出一张垮起来的小狗脸。
宋非玦是在晚上十点多回家的。
楼道里漆黑一团,有几层的声控灯好早就坏了。不是没有住在这里的居民抱怨过,但老房子连个物业都没有,没人愿意当那个先出头出钱换的人。于是抱怨依旧照常,修也依旧是没得修的。
宋非玦的手机快没电了,他没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台阶,就这么就着没光的楼梯上了三楼。
直到停在门边摸出钥匙,宋非玦把屏幕映出的亮照进锁孔,才注意到了蹲在门口抱着膝盖打瞌睡的方知潋。
方知潋大概也感觉到了光线的刺眼,下意识用胳膊挡了一下。
“你回来啦。”声音里还含着点疲惫的倦意。
宋非玦拽着他的手腕拉他起来:“怎么来了。”
这里的楼道不比公寓酒店的楼道,方知潋穿了一件黑色半袖,蹭得后背都是白墙灰。他自己够不着,宋非玦帮他拍了几下,只摸到两块硌手的肩胛骨。
“刚才不是和你说了,”方知潋站不稳似的,打了个哈欠,“我忘带门卡了。”
他们说这两句话的空档,宋非玦的手机终于把剩下的电量彻底耗完了,唯一的一簇亮也跟着熄灭了。
方知潋也因此没有看到宋非玦在黑暗中古怪的眼神。
他很自然地把手电筒打开,给宋非玦照着亮。
宋非玦顿了顿,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门开了,他打开玄关的顶灯,让方知潋先进去。
房间里和早上走之前一模一样,就连换下来洗过的床单也还挂在晾衣架上。
方知潋把手上拎的袋子放在茶几上,摸了摸床单,已经干了。房间里还残留着一点洗衣液的化学香味,方知潋忍不住凑近源头闻了又闻,才依依不舍地折起来放回衣柜。
宋非玦的手机放在床头上充电,他去洗了手,回来才注意到茶几上放的袋子:“买了什么?”
“芥菜馄饨,虽然是速冻的,”方知潋拆掉塑料袋,露出里面馄饨的外包装,“你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想吃嘛,这个电磁炉怎么开?”
他往煮锅里倒了一半水,电磁炉插上电源,然后专心研究液晶屏上显示的数字档位。
“我想吃?”
宋非玦抬头凝视着方知潋的侧脸,呼吸轻微,他的语气实在太不像疑问,于是方知潋理所当然地误会了。
“我知道,要加醋,刚才顺便买了,”方知潋没有抬头,“调到P11可以吗?”
宋非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时间长到方知潋终于觉出了异常,很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可以。”宋非玦的声音低着。
方知潋点点头,又低下头往里下馄饨。
宋非玦的视线停留在方知潋软乎乎的发旋上,只有一瞬。
他转身回到床边,已经开机的手机屏幕重新亮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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