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宋非玦转过头,没有直面回答,反倒挑起了一个新的问题,“你想做什么?”
“我?”方知潋有些意外。
“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向前一步,抓住宋非玦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半开玩笑道,“我又不遗憾没去学拍照啊,反正我也没什么天赋。”
正好是胡同,宋非玦把口罩拉下来,点了一支烟,眉眼间带着点倦怠。这几天他感冒一直不好,声音也格外低哑。
方知潋双标得很,听方霍抽烟抽久了的嗓子觉得像公鸭子,听宋非玦声音低哑却只觉得性感,他跟着停了下来:“我也要。”
宋非玦不给,他松松地抿着那支烟,垂下眼看了方知潋一眼。
“亲一下也可以。”方知潋退而求其次,尽管他知道宋非玦一定又会拒绝他。
毕竟他在感冒。
白色的烟雾织成一张网,缓缓爬上了老旧的砖瓦墙。
宋非玦把那根抽了一半的烟熄灭了,抬手扔进垃圾桶,重新拉上了口罩。
然后他俯下身,用被口罩遮住的嘴唇碰上方知潋的眉心。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终于回答了方知潋刚刚的问题,用方知潋的原话。
忙碌了一天一起回家,在日落无人的小胡同隔着口罩接个吻,平凡而庸庸碌碌,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怕你会留遗憾,又或者很久以后会后悔做过的决定。”
方知潋傻乎乎地用手指尖点了点发热的眉心,仰起脸看他。
但宋非玦却松开了方知潋,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遗憾?”他神情松了松,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面对遗憾说不后悔确实过于苍白,但倾尽全力改变过的过程和结果,再谈遗憾也没什么必要了。”
方知潋还在思考他的话,宋非玦却已经扬起手,右手的手指搭在左手的手背上,留出一条细细的缝隙。
“看墙壁。”宋非玦漫不经心地提醒。
方知潋果然是在看他的手指,听见他的提醒,才一脸懵懵懂懂地去看对面的砖瓦墙。
灰色的砖瓦墙上隐约在余晖下映出一道小狗的手影,宋非玦的手指一动,那道手影小狗的耳朵也跟着动了一下。
“开心点了吗?”宋非玦问他。
开心?方知潋看看手影小狗,又转过头来看看宋非玦专注的侧脸。
砖瓦墙上的手影小狗靠近了方知潋的影子,嘴巴张了张,好像在亲吻方知潋落在上面的影子。
“他在蹭你。”
宋非玦依旧是那样淡淡的神情,面不改色地说着最幼稚的话,眼角潋着细微的光,显得格外生动。
就像不开心的小狗垂着尾巴跑回家,他看见今天的晚餐有甜甜的牛奶、松软的面包、香气扑鼻的火腿。
主人从来不会问:“怎么啦,你为什么不开心?”
但主人会在小狗吃完晚餐重新摇起尾巴的时候抱住他,用很温柔的语气问小狗:“开心点了吗?”
方知潋是那只不止一点开心的小狗。
他足足愣了有好几秒,才摊开手心,把手掌弯起来,照在手影小狗的旁边。
“开心。”
两道影子贴得很近,但方知潋的那道影子与其说是手影,不如说只是弯起来的手掌,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影子。
方知潋察觉到了宋非玦投过来的视线,他大概想问这是什么动物,但最终还是收回视线,什么都没问。
墙壁上,那道月影更弯了一点,紧紧挨着小狗手影。
方知潋莫名觉得雀跃,他把拇指往里缩了缩,努力让这道影子显得更像月亮一点。
小狗栽进了月亮里。他想起了那条很久之前的微信签名,没想到在这么多年之后,一语成谶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八章 完结
七月末,频率调至盛夏。搬家师傅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搬进搬出,总算赶在太阳落山前全扛上来了。
方知潋手持一台小风扇对着湿透了的刘海吹个不停,怀里还抱着个胶带没粘紧的纸箱子,随着步调一晃一晃。
搬家师傅很热情,本想接过他抱着的箱子,可不经意间那么一瞥,竟然脖子涨得通红,半天没吭声。
方知潋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师傅不说话,他就默认对方什么都没看到,把一箱飘轻的情.趣玩具放到鞋柜上,还要装模作样一句:“好沉啊。”
宋非玦站在门边给搬家师傅转账,方知潋热得不行,进去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师傅还没走,一看到他,见鬼似的,脸色又是一阵白一阵红。
“辛苦您了。”方知潋笑眯眯道。
师傅嗫嚅着点点头,收完钱飞快走了。
纸箱子的胶带已经彻底粘不住了,露出一道不小的缝隙来,方知潋把缝隙拨大了点,往里瞧了瞧:“也没什么啊,他在看什么?”
月牙跳上鞋柜,把脑袋往里钻。
宋非玦的手指顺着方知潋的耳根滑下去,捏了一下他手感不错的耳垂,说了句不知道,倾过身把门关上了。
说来神奇,方知潋平时运气不怎么样,但在关键时刻又总能变得不错。比如决心买房,他本来只抱着随缘的态度,却没想到刚开始看房就意外上车了。
新房地段和价格都不错,刚精装完没多久,户主是一对长期在国外的老夫妻。
他们在网签当天就付了首付,没隔半个月又付了尾款,正式办了过户。整个过程没花太多力气,十分顺利。
相比之下,搬进新家的第一顿乔迁宴显得忙碌多了,又要整理清扫,又要准备。
方知潋在燕京没什么朋友,只请了陈朗清,宋非玦也叫了个朋友,叫齐卓。
齐卓有点三白眼,再加上剃了个寸头,显得很有攻击性。方知潋去开门时看见他吊儿郎当地自我介绍是宋非玦的朋友,还真心实意地怀疑了两秒。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陈朗清谱儿大,直到火锅底料煮上了才姗姗来迟。
满室的火锅味飘着,方知潋干脆把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了。他再回来,陈朗清和齐卓已经吃上了,齐卓看着凶,但一面对面聊起来,也能看出来是个好相处的。
方知潋坐到宋非玦旁边,顺手把醋碟递给他,小声问他想吃什么。
家里冰箱里有啤酒,但齐卓嫌喝不过瘾,硬是又叫了两瓶白的。陈朗清陪着喝了两杯,觉得遭不住了,赶紧推宋非玦出去。
宋非玦不慌不忙,任齐卓怎么嚷嚷都不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两句话,然后继续淡定地往火锅里下菜。
“这谁啊?”陈朗清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了,“宋非玦朋友?我怎么没见过。”
方知潋心说我都没见过,敷衍地回答:“是啊。”
陈朗清自言自语:“管他是谁,反正我不喝了。”
方知潋没搭话,陈朗清自己念念叨叨一会儿,似乎已经醉得差不多了,又不知道怎么想起来了,茫然地过来问他:“你病好了没?”
“偶尔还是会出现幻觉,”方知潋想了一下,“但和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就是……不用想都知道是幻觉,因为会出现现实中没有的一些东西,而且也不会出现宋非玦了。”
陈朗清难得感兴趣:“怎么听起来像吃了毒菌子一样?”
方知潋没吃过毒菌子,无法给出答案:“可能吧。”
陈朗清说:“你具体描述一下啊,比如呢?”
方知潋比如不出来,一抬眼瞥见桌子上的白酒瓶,含糊道:“就跟喝多了差不多,你试试。”
陈朗清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方知潋和宋非玦说话的一小会儿功夫,陈朗清已经又下肚了两杯,手指指着齐卓的寸头傻乐:“哥们儿,你发型太酷了,我能摸摸吗?”
齐卓显然也醉得不轻:“能啊!”还主动把头伸过去。
陈朗清真摸了,嘴里还叨咕着:“真酷啊,你这个造型,像监狱风云里那个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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