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台词不言而喻。
发白的月光打在宋非玦的侧脸上,把他弧度流丽的眉骨和照亮得像玻璃球的眼睛展露无遗。
“我就提过那么一次,”方知潋还是怔怔的样子,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天晚上也是临时才决定来这里的。”
“嗯,”宋非玦坦白,“但是我知道。”
方知潋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很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说实话,你是不是自带那种翻译机功能?”
“哪种?”
“就是……翻译人类心理语言的,类似小狗小猫翻译器。”
宋非玦不太配合:“你是小狗?”
方知潋倒是很配合:“汪汪汪。”
这样的对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可宋非玦的嘴角偏偏弯了下去。
说来奇怪,宋非玦不喜欢惊喜,更讨厌突如其来。他拥有过的都像十二点公主,魔法一过时限就会失去,惊喜只意味着泡沫。
但方知潋总是突如其来地离开,又突如其来地出现,比惊喜更珍贵,比魔法更灵验。
方知潋是不知道宋非玦在想什么的,他伸出手指牵住宋非玦,往前迈了一步。
宋非玦难得分神,再回过神时只听见方知潋的后半句嘀咕:“……真的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冬天来看冰雕。”
“那走吧。”宋非玦作势要走。
方知潋忽然收紧手指,眼睛转了一圈儿:“来都来了。”
或许是月色突然给了他勇气。
“你是不是特别想我啊,”方知潋小声问宋非玦,全身的感知都凝集在牵住的手上,“所以才来找我。”
宋非玦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被他急急的自言自语打断了。
“别说!”
方知潋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有时候我觉得你像是一门……我重修了好多次的必修课。”
他说得无厘头,宋非玦却听懂了:“那答案呢。”
“等一下,”方知潋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自己回答了上一个问题,“因为你特别想我,也想见我。”
宋非玦被抢先一步也不生气:“那你猜我下一秒会做什么。”
会做什么……在电视剧里通常这么罗曼蒂克的情节,方知潋不假思索:“当然是亲我一下啊!”
宋非玦好像笑了:“这是愿望还是下一秒?”
方知潋怔了一下,准备回答,手腕却被冰凉的金属扣住了。他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一只银色的腕表被系在手腕上,堪堪盖住那条白珊瑚手链,也盖住那几条浅浅的疤痕。
宋非玦握住他的那只手腕上系了相同的一只腕表。
方知潋盯着那只腕表不自觉地笑,很轻地攥了攥宋非玦的手指,嘴上傻乎乎地还继续着刚才没接完的那句话:“又猜错了。”
宋非玦却告诉方知潋:“没猜错。”
他垂下眼,捧住方知潋的脸和他接吻。四周静得仿佛只有缠绕在一起的呼吸声,十二点的魔法解除,旧的泡沫破掉又产生新的。
方知潋第一次舍不得在接吻中浪费一分一秒,就这么直勾勾睁着眼不敢眨,直到宋非玦松开他,抵着额头,又对他笑。
“你毕业了。”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七十五章
他们在临川多留了两天。第二天,宋非玦带方知潋回了一趟家。
日光很长的下午,温沛棠被郁姨推着去了趟公园。再回来时,看见没打招呼就来的宋非玦在楼道口站得笔直,而他身侧的方知潋蹲了下去,脑袋快垂到地上,一副困极了的样子。
方知潋的确是困极了,但不是因为没睡好,事实上他早就换了另一种副作用较小的安眠药,早上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
再一次快要头点地的时候,方知潋被宋非玦拽着手腕拉了起来,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先听见了温沛棠略带惊讶的声音。
这间房子不算大,两室一厅,比起以前在别墅的房子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好在郁姨会做收纳,把房间能利用的空间全都利用上了,不至于显得太逼仄。
温沛棠话不多,一直坐在沙发上温温柔柔地笑,间隙帮忙倒杯茶水。倒是郁姨对方知潋十足热情,拿了一堆果脯零食,一股脑儿摆了满茶几。
“晚上想吃点什么?”郁姨笑眯眯地问,“你们列个单子,我得再去多买点菜。”
方知潋连忙摇头,在背后拉了拉宋非玦的手指求救:“不用了,阿姨。”
他的手指很热,掌心沁了点微湿的汗意,足以见得紧张的程度。
宋非玦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对郁姨说:“不用麻烦了,我们晚上约了朋友吃饭。”
他们约的朋友是祝闻,明天就回燕京了,方知潋手里还有项目,不能旷工太久。
“这哪能行?”郁姨不答应,“难得回家一趟,怎么能不吃顿饭?”
不等宋非玦再说什么,温沛棠却先开了口,眼角勾起浅浅的笑意:“他们年轻人还有年轻人的事要忙,改天再回来吃,一样的。”
房间的门被轻轻掩上,留了条小缝。
“你好像真的和阿姨很像。”方知潋转头看了一眼,小声地对宋非玦说。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提起宋聿名的名字。
宋非玦大概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说,勾了勾嘴角:“哪里像?”
“说不清楚,”方知潋努力回想了一遍,还是觉得第一次见宋聿名时得出的结论很荒唐,“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和以前的你有点像。”
“温柔?”宋非玦一副明了的表情。
“是,也不完全是。”方知潋有点纠结。
宋非玦把书架上的书册抽出来一本翻开,用很随意的口吻说:“毕竟是装的,可能不完全像吧。”
“啊?”
方知潋盯着他的侧脸,以为是自己没听清:“装什么?”
“为了装合群,”宋非玦随手翻了两页手上的书,又合上了,“像宋聿名那样。”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到宋聿名。
方知潋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才看清宋非玦手里那本书的名字。
回归故里。
“你别瞎说,你们一点都不像。”
宋非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那本书放回书架上,转而抓住方知潋绞着的手指:“你很紧张?”
方知潋很诚实:“有一点吧。”
他没说紧张的缘由,但这种紧张总不可能来自郁姨,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不需要紧张,”宋非玦松开他的手,语气平淡,“和你没关系,造成这种结果的不是你。”
又来了,方知潋沮丧地低下头,比起紧张,他现在更害怕的是宋非玦说类似“和你没关系”之类的话。
好像硬生生把他们之间划出道界限一样。
宋非玦一看方知潋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了,却不着急解释。
青木色柜子里的隔间飘出一阵淡淡的香味,客厅的空调嘀嗒一声,从休眠转为运作。
“你对我说过,始作俑者是你父亲,”宋非玦忽然挑起了一个不相干的话题,“当时你问我,你母亲只是在唯二能选择的两条路中间选择了最正确的一条,也算有错吗。”
方知潋没听明白:“然后呢?”
宋非玦停顿了一下:“所以我说,和你没关系。”
“你既不是始作俑者,也不是旁观者。”
方知潋从来没想过宋非玦的那句“和你没关系”,原来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没关系,而不是不耐烦的敷衍,更不是厌弃。
“我只是觉得很恍惚,”他愣愣地开口,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有时候会想,如果我能更敏锐一点,或者我能早一点来临川,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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