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海岛入冬以来,国王睡过最好的一觉。
他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一边等脑袋清醒,一边赞叹果然还是人体的温度最刚好。
贴著余新伟的背,国王没想到余新伟竟然就这样一路侧睡到早上,让他靠著。他动动手指,发现自己的手好像不小心地、习惯性地伸进了枕边人的衣服里取暖。
难怪,他就想自己一向冰冷的手怎么如此温暖。
意识到手掌下的肌肤结实且富有弹性,鼻息之间是他身上被体温蒸出的淡淡香皂味,国王缓缓睁开眼,盯著余新伟的后颈,一脸冷静。
要是Walden醒来,一定会觉得这是货真价实的性骚扰。
虽然眷恋温暖,但国王还是决定尽快将手抽出。
他轻轻地移动手掌,却没料到余新伟动了一下,国王一惊,手停在原地,却被手心传来的触感给吓得愣住了。
不陌生,就是个男人的奶奶头。
有点粗糙的、坚挺的触感被覆在他的掌心下,让国王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心跳变得有点快,不动声色地等待巨兔再度进入深眠状态。
终于余新伟的小小骚动停了,又开始浅浅呼吸。国王等了几秒,手掌再度进行撤退,说时迟那时快,余新伟翻了个身,奶奶头主动摩擦国王的手。
“嗯⋯⋯”
一道属于晨间的沙哑呻吟声响起。
那瞬间,鸡皮疙瘩嘻嘻嘻地从国王的脚踝窜上脑门,再由脑门嘻嘻嘻地滑下他的尾椎。
咬牙等那阵电流通过,小心翼翼地呼吸、小心翼翼地移动,好像过了半个世纪,国王终于将手抽了出来。
盯著自己的掌心,耳边还回荡著余新伟不小心溢出口的呻吟,国王脑中一片空白,下半身传来不祥的预感。
他忍著寒冷,掀开一点棉被,往下看。
余新伟没有起来,但小国王起来了。
国王一脸铁青。
——待续
第七章
习惯了LA的好天气,湿冷的岛屿对总公司的人来说简直不可理喻,尤其走在高楼大厦间,当那阵刺骨的穿巷风无情吹来,骁勇善战的企业战士也不得不裹紧大衣,加紧脚步。
寒风瑟瑟,高大的Allen只要跟国王走在一起必被当成挡风墙使用,虽然Allen嘴上骂骂咧咧地说贱爷贱爷,但依然乖乖挡在国王前面。如此卑鄙的行为,也只有国王才能做得如此晏然自若,让人心甘情愿。
叮,电梯门一开,他们挟带一身冷风回到公司。
余新伟站在隔板旁与小林说话,偷偷瞥了一眼径直走回办公室的国王。
国王这几天不太对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转冷的关系,国王再也没来住过他家,就连一起用餐的机会也少了。他没有找他谈论朋友之间的私密话题,没有随便乱射Man气,没有烦人。
国王渐渐变得像是初次见面的国王,雍容、成熟,不烦人。
像是普通同事之间那样,不温不火。
那台电暖器送来后,一次也没有用过。
余新伟垂著脑袋走向洗手间,在转角处巧遇国王,两人皆是一愣,相互对视几秒,国王先说话:
“Walden,我今天要跟Allen加班⋯⋯会回饭店睡。”
“喔,好。”把“不用特别跟我说”硬生生吞下肚,余新伟幽幽地答了一句就要走,又被国王叫住。
“等等,你圣诞节有空吗?”
“圣诞节?”余新伟神情严肃:“是二十五号吗?”
国王回他一个“不然呢”的表情。
余新伟小心翼翼地说:“那天要?”
他想过了,圣诞节,谁没有想过能和朋友一起过。其实他那天本来有安排了,可是,如果他的朋友要约他过节,他不介意把事情推掉⋯⋯
“那天Allen说要办Party,正在统计人数,你⋯⋯他叫我问你要不要一起来。”国王说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没有对上他。
余新伟低头掩饰落寞。
这种客套邀约,职场上多得是,绝大多数的藏词是你来不来都所谓,意思意思约一下而已。
他不会不晓得,不会不识相。
压下心头冒出的一点失望,他缓缓摇头:“我那天有事了。”
“喔?”国王慢慢地道:“有约了?”
“嗯。”
“你跟⋯⋯”
“欸,两位经理站在厕所门口做什么?”
小林的出现中断他们的谈话,余新伟胶著的双脚像解除了魔咒,他快步踏进洗手间,迳自走入他常用的隔间。
听见余新伟落锁,小林站在小便斗前,小声地说:“兄弟,我敢说,今天的余经理有点怪,你怎么想?”
“是有一点,嘿,就叫你别这么甩了,听不懂鸡鸡话?”
无视小林跟他兄弟的对话,余新伟坐到马桶盖上,双手止不住颤抖。
他想过了,国王不再烦他的各种原因他都想过了。
他只是不想去想,或许是国王觉得他恶心了。
不要难过。
他早该明白,人就是这样。
起初对一个对象感兴趣,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接近对方,试图了解什么是真实的他、私底下的他、平常时候的他,就算已经被警告过别再接近了,却还是被新鲜的好奇心驱使,依然故我,不懂退后。
一旦发现对方不如所愿或不符理想,便投射落空,陡然产生厌恶与失望。
你跟我想的不一样。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需要经营,因为世界需要虚伪的和平。
因为这个世界只对特定的对象温柔,因为他不想让别人怀著有色眼光来检视他的工作与生活。
他早就明白,以真实的自我面对他人是很恐怖的,身体会受伤,心也会受伤。
并不是,并不是全世界都得认可你、接受你,也别央求他人不要责怪你或伤害你,更别觉得委屈或他人对不起你,他人有他人的理所当然,你要自己坚强,余新伟,你得靠自己,你一直都是靠自己,不是吗。
是他太天真,让国王看见他、看见他的房间、看见他的小指。
是他太天真,以为国王能看见他。
他以为他不一样。
余新伟用卫生纸压住眼睛,明明没有大便却冲了两次水,只是为了压住哽咽。
哭泣不能被任何人听见,尤其是在这里,职场上多的是要对你落井下石以及说你闲话的人,更何况他是个Man、是个男人。
他不被允许哭泣。
不要哭,不哭。
余新伟双目爆睁抿嘴憋哭,没过三秒,又像防洪失败的破裂水坝,泪眼汪汪,呜的一声继续泄洪。
而有时候偷偷流泪反而比放声哭号还要煞不住,不知过了多久,余新伟才终于从哭泣惯性定律中的“悲从中来停不下来”进入“愣怔发呆吸鼻涕”。
擤完最后一批鼻涕,待脑袋稍微冷却,站起身走出隔间,到洗手台前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眼睛肿、鼻子红、头发乱,狼狈不堪,一点都不Man。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余新伟抹脸。
不过就是一个同事,一个临时的同事,一个终究会回总公司的同事,何必难过。
连认识很久的朋友都会莫名疏远,兄弟会反目,夫妻也可能一夜成仇,何况他们认识不久,也称不上是“好”朋友。
一开始对你好的人不会是永远的好。
他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国王疏远他,是可以理解的,可以理解。
这样也好,再也没人烦他,没人缠著他聊怪问题,没人硬要挤在他家,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恢复到从前而已。他终于可以在白天好好工作,晚上回家专心做Be a Man的功课。
一个人很好,打从脐带被剪断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每个人都该是一个人就可以很好。
不要在意,没关系,至少他没有把你的丑态说出去,还算是只有义气的地精;他不理你,你也不要理他,这样就不会受伤。
等专案结束,国王就会离开,所以有没有要当朋友都没差,别这么情绪化,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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