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国王一字一句讲清楚,却让余新伟的脑袋变成IE,Loading半个世纪。
“要⋯⋯什么?”
“你拥有我,而我也拥有你,我们随时随地能够触碰彼此、亲吻彼此,你再也不是一个人。”
国王的嗓音是人鱼诱人的歌声,他们的脸靠得很近,嘴唇只差一点就会碰上。余新伟像没有舵的水手,迷航在他温柔的呢喃中:
“在一起,很简单的意思。”
说完,国王放开余新伟,撑起上半身,让他们的心离得远一些,不让余新伟发现他胸口不从容的鼓动。
余新伟盯著天花板,头发散乱,一脸我是谁我在哪里。若此时说他是那位雕刻美男余经理,谁也不会相信。
在一起?
拥有?
国王?
一个⋯⋯他向往的男人?
一个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什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男人,鸡婆得像只地精又温柔得让人眷恋⋯⋯像太阳一样,热得烦人,可是谁都渴望太阳、需要太阳,没有太阳,月亮也不会亮。
这样的自然光竟然会喜欢他?喜欢一根灯管?
虽然余新伟很想跟著观众一起XD这出闹剧,但他完全笑不出来。
光是认知到国王可能真的喜欢他,他心里小小的城就要全面起乩。
余新伟下意识抚上躺在锁骨上的项链,冰凉的触感提醒他,昨晚国王的温柔不是梦。
跟他这么不搭的项链,国王却亲手帮他戴上。
他真的不想当同性恋⋯⋯可是他确实受国王所吸引。
如果他抓住了他,会怎么样?
如果他放开了他,又会怎么样?
余新伟死死握拳,抵著紧皱的眉心,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亡魂在作祟,脑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是同⋯⋯”
成年人的厉害之处就是能够在理智线烧毁之后迅速换一条备用的。国王看著余新伟挣扎的表情,冷静了下来。他缓缓说道:
“你听我说,你不用改变什么,你如果想要,你可以对外继续经营你自己或继续做逼额面功课,而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我想这并不抵触⋯⋯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国王说完,就要起身,一反常态地没有追问到底,这让余新伟不安,斯德哥尔摩症发作,他反射性地伸手拉住国王,用力过猛,让国王一个不稳,往余新伟身上压倒。
两个成年男人的身体之间没有空隙,衣物的布料挡不住体温的传导,这对小国王来说无疑是隔靴搔痒、隔山打牛,更加阴郁。
没看见国王的眼神变得深沉,余新伟只顾著抓紧国王,结结巴巴地说:“其、其实我⋯⋯昨天是真的有点醉了,国王,我⋯⋯我们不能只做朋友吗?我是指,跟你做朋友,我很开心⋯⋯”
话刚说出口,余新伟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见国王一爆而出又迅速收敛的黑色气压,吓得他立刻住嘴。
“这是你的回答?”
余新伟不知道有没有听错,但他似乎在国王淡然的语气中捕捉到一丝受伤,让他下意识摇头如铃鼓。
“再考虑一下?”
余新伟点头如捣蒜。
国王从鼻间叹息,没好气地扯来一条棉被盖住余新伟的头,翻身倒在一旁,一大早就闹这一出让他身心俱疲,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十岁。
“我们可以只做朋友,但你得晓得朋友的定义。”
余新伟闷在棉被里,听见外头传来国王的声音。
“它代表有一天,我将会属于别人。”
余新伟心里一抽,拉开棉被,看见国王背对著他。
余新伟掀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纠结的心思跟著小指一起扭紧。
“国王,我⋯⋯”
“睡吧,睡醒再说。”
“国王,那个,你不会不理我……吧?”
“⋯⋯我说过我不会再那样了。”
“国王,那,那个⋯⋯”
国王转身看他。
余新伟闭嘴了。
当人处于一种极度荒谬的情况之下,反而会产生一种身为旁观者的错觉,余新伟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他感觉自己站在门口,远远地看著床上两个对峙的男人。
好,先睡吧,说不定睡起来之后,就会发现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如果可以挑选一个瞬间作为真实的切片,他想将昨晚烟火绽放的那一刻做成标本。
因为那一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余新伟缓缓闭上眼睛。
怎么可能,爱情什么的,怎么可能?
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他再度迷迷濛濛地睡去。
听见余新伟平稳的呼吸声,国王在随天色渐明的房里睁开双眼,沉默地看著余新伟,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待续
注:部分引用自《拥抱玫瑰少年》中,毕恒达老师的〈夜,永志不忘〉。
第十四章
为了配合国外的行销宣传策略,“Simple Skin”发表会就定在除夕前三天,众人加班的频率随发际线直线上升。据小林所述,他掉的发量已经可以织成一件毛衣。
会议室里,台上的小琴正在确认发表会流程,台下的人纷纷认真笔记,只有余新伟坐在U字型会议桌的主位,低头拿著磁铁,不断地将N极压向N极。
也不是没被人说过喜欢。
男的女的都有,但是他们告白的对象是Man的余新伟,所以他都拒绝了。
这是第一次,他在另一个人面前毫无保留,却依然被接受,那个人甚至还说喜欢他,问他想不想拥有他。
拥有国王代表什么?
代表他可以在国王怀中磨来磨去、捶捶国王说讨厌你坏?代表他可以不用自己过每一个让寂寞加倍的节日?代表他不用自己去排Hollo Kidding的限量商品还不断打电话给117?代表他不用再看著那张泛黄的海报打手枪,只为了催眠自己看的是裘莉而不是不来的彼特。
代表他喜欢男人。
代表他过去做的矫正都没有用,代表像他这样的人一定就是同性恋,代表他即将又要被贴上另一个让人投以异样眼光的标签,又多了一个要隐藏的自我,连家人也不会接受的他。
这些代价太让人却步,足以让他为了国王起乩的心退驾。
余新伟每天早上搭捷运时都在想,为什么他跟别人不一样?
明明同样都是做为一个“人”活在世界上,明明大家都是以幸福作为终点,有的人可以普普通通地起跑、闪亮亮地抵达,有的人却得歪七扭八地死命奔跑却依然跌个半死。
人从来都不是生而平等的,他分不到这世界的半点温柔。
能怪罪于谁?环境?宗教?社会?
怪东怪西怪不完,最后只能怪自己。
谁叫他要翘小指,谁叫他要娘娘腔,谁叫他不乖乖喜欢女生。同样是爸妈生的,将霆就好好的。
“⋯⋯最后报告一下包装进度,包装设计在拿掉客家花布后,今天已与总公司与客户确认OK,我们今天会加班做完稿,最慢周三前送印。”
那天以来国王什么都没再提,对他态度依旧,该烦的照三餐烦,周末还是会去他家,只是不再跟他同床共枕,这让余新伟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也有个地方空空的。
每每睡到半夜,他总是会不小心醒来,看著打地铺的国王,睡在被子里的模样。
只是静静看著。
然后就想回答:要,他想要。
他想紧紧拥抱他,想紧紧被他拥抱。
对于这样的自己,余新伟感到害怕,他害怕自己,打从身体的深处感到畏惧。
灵魂的拉扯让他筋疲力尽。
“另外我们想提议换一家印刷厂,制管说这次会发给腾虎印刷,但听说腾虎常出包,这次的案子满重要的,所以我想询问经理……”
或许他上辈子做了很多坏事,不然要怎么解释自己跟其他人的不一样⋯⋯余新伟忍不住这样想,持续使劲碾压一脸无奈的N极。不管再怎么压,N极与N极始终无法相吸。
“经理?余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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