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阮颂是没给陈严说过的,只给任钦鸣唏嘘两句:“有想法的人还是很少有能被大家看见的命。”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太有想法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过于跳脱,让人感觉不安全,都不敢轻易拍着胸脯保证他这“想法”就一定行得通。
反而不如那些擅长陈词滥调的套路吃香。
“要仔细挑承制公司。”任钦鸣拍戏这么多年,虽然活动的领域多集中在电影那边,但电视剧各个制作公司的情况他还是了解一点,“其实也有几个靠谱的找我想买你剧本,到时候要约出来看看吗?”
阮颂放下手机和他对视:“是找你,还是找兰姐?”
这两者听着没区别,实则讲究很大。
找徐兰可能就是普通影视公司拉拉关系,但如果找的是任钦鸣,至少说明自身实力不错,不然也不好意思直接找上正主的门。
任钦鸣:“是找的我。现在电影不容易挣钱,很多电影导演都有点被逼得没办法,想转型拍电视剧。”
阮颂眼睛顿时亮了,立刻让他报菜名:“真的假的,都有谁你说我听听。”
电影和电视剧对导演功底的要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得极端难听点那就是艺术家跟流水线工人的区别。
拍电影的下海拍电视剧,在很多人眼里属于自降身段的做法,决定不会轻易做,做完更不会轻易往外说,任钦鸣这绝对算是第一手情报。
任钦鸣径直掏出手机,一个个在微信里翻给他看,连对面上门的说辞都完完整整展示。
基本全是在观众心里有代表作,叫得上名号的。
其中还有几个大概跟任钦鸣关系不错,直接摊牌说反正也得下海挣钱,不如挑个剧本品质高的,显得没那么跌份。
阮颂看完更唏嘘了:“现在是真的什么都不好做啊……”
“有一段时间了。”任钦鸣翻完下巴搁到阮颂肩膀上,示意他抓紧看剧本,“文娱这块风向变化太快了,我也就是趁着现在还有戏拍,抓紧多拍点。”
阮颂眉梢一扬觉得他这话实在是有点夸张:“什么鬼你才几岁,你才二十六,怎么可能那么快没戏拍。”
要是有一天连任钦鸣这种根正苗红的实力派影帝都没戏拍了,那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你都没戏,就真的是全行业寒冬了吧。”阮颂笑笑。
月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
任钦鸣垂眸握着阮颂戴着廉价戒指的左手,出人预料认真答道:“具体我也讲不清,可能是以前穷怕了,可能是真的有点直觉,总觉得这一天不远。”
阮颂闻言一顿,难得陷入沉默。
别看任钦鸣在他面前呆头呆脑,其实意外地有政治敏感度,相当舍得做取舍,从不贪图他觉得存在“风险”的东西。
阮颂至今记得这人以前选剧组的离谱程度,看不惯很多东西,尤其避讳制作团队里有资金来路不明,一有不对立马退出跑路。
哪怕明知道就算最后真出了事要问责,也不会轮到他一个小小的龙套头上。
泡在大染缸里,对很多大家已经麻木习以为常的“暗箱操作”,任钦鸣不会特地站出来说,但绝对能不靠近就不靠近。
横扫再多奖项也没飘过,从不忘自己从哪来。
“有依据吗?”阮颂来回抚着腰间结实的胳膊。
虽然两人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是他作为意见领袖输出观点,但任钦鸣认真的话他从没轻视过。
“真的就是一些直觉。”
任钦鸣对自己“杞人忧天”的推断有点羞于开口,犹豫再三才说:“可能是前几年全行业集体补税导致影视公司大批量破产倒闭让我印象太深了,总觉得张乔语这次的动作不会轻易结束。文娱不是民众日常生活的刚需,一旦出了问题肯定是排在最后的……”
前几年那场补税风波,几乎把全行业洗牌干死了百分之八十甚至九十。
高昂的补税额,就连大公司都是九死一生蜕层皮,根本不是一般小体量公司能付得起的,堪称影视至暗时刻。
在这之前的横店,大大小小可能有一百来号剧组同时进行拍摄,但经过那一轮破产倒闭,剩下能有一两个开机已经算是不错。
哪怕时隔多年到了现在也只是堪堪喘上一口气,勉强恢复一点元气。
倒不是说补税不对。
只是行业气象转换太快,可能不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又是说变天就变天。
实话是阮颂从没想过任钦鸣自己私下居然还考虑过这种问题。
又是错愕又是怔愣窝在他怀里眨了眨眼,反手摸他的脸喃喃:“你这是当了几年影帝吗……”
圈子里有几个人混到任钦鸣这地步不是鼻孔朝天横着走。
结果任钦鸣倒好,功成名就带给他的,是让他悟出自己可有可无。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过了几年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是受了什么苦,搞得我还突然有点心疼起来了,快让我好好看看。”阮颂说着便彻底放下手机,扭头捧起任钦鸣的脸。
但傻狗还是他的傻狗。
任钦鸣衬着窗外柔和的月色,垂下的眼眸睫毛直长,微微耷着脑袋凑到他耳边小声:“大道理我说不来,就是想在能挣钱的时候多挣点。”
这话他一次没对别的人讲过。
一个是确实有点没志气、不好意思,二个是就算他说了外人多半也只当他是在凡尔赛。
只有阮颂知道一年前的分手给任钦鸣留下了多深的阴影,听完心里某个地方陷下去。
他其实想告诉任钦鸣现在这样已经做得很好,不需要再觉得赚多少钱都不够,站多高都没有安全感。
但等阮颂好半晌缓过来从哽住的嗓子眼挤出话,却又只有矜持含蓄的一句:“……今年过完可以适当休息下。”
任钦鸣还在傻乐,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受了苦,只是抱着他一个劲胡乱点脑袋。
…
由于从温泉馆下山需要花费额外的时间,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中有行程的人走得很早,任钦鸣大概六点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道别的话略去,该说的前一天已经说过。
阮颂从他轻手轻脚洗漱完毕,到最后离开房间一直还在半梦半醒。
任钦鸣今天下山也不单单是跟谢岭烯走,为了王绛的《黑村》,捎带还有很多其他累积下来的行程。
阮颂昨天晚上看他听自己一样样帮徐兰转达,好像也没多意外,只是平静表示猜到了。
秦斯嘉、郑青对各自的行程其实也差不多都猜到了。
都知道这样避世的日子即将结束,只是没人愿意率先点破提出来罢了。
所有人都以为阮颂今天必赖床,包括梁羿、姜淇淇。
结果等到时间来到早上九点,房间里早已架设好的拍摄镜头准时打开,标记着“阮颂、任钦鸣”的小方格里居然空着!
大家看了一圈找到阮颂不是在房间床上,而是见鬼地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厅里!
边吃温泉馆精心准备的营养早餐,边划拉着手边摆放的笔记本电脑,认真看着什么。
姜淇淇有一瞬间差点以为阮颂被梁羿魂穿,视线惊疑不定在两人身上来回。
一反常态的阮颂丝毫没察觉自己“人设崩塌”,见到两人出来还主动招呼:“这边早饭做得是真的不错,尤其是这个……南瓜糊糊?还是糊糊南瓜粥?反正挺好吃的,建议你们都尝尝。”
梁羿本来想说好不容易泡个温泉,休个假,早上的工作暂停一天。
结果这一对比,突然就被阮颂的勤快弄的有点不好意思:“……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姜淇淇:“对啊,别是哪里不舒服吧?要不让节目组叫个医生来量量体温什么的,是不是昨天又出汗又吹风弄感冒了?”
弹幕看着她脸上真情实感的担忧都在笑。
【阮老师的咸鱼人设真的深入人心,大拇指.jpg】
【阮老师:我工作一下就这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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