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刘海一撩,高声应和:“好嘞!”
林瑟舟对江屿轻轻一点头,江屿收了,却快速移开眼睛。
就在此时,一阵强劲的弄堂风带着烟火香气席卷而来——
林瑟舟扎着头发的头绳在风中松落,刚好掉在江屿脚下。
彼此擦身而过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劲风不歇,扬起林瑟舟不被拘束的头发,轻飘飘地刮在江屿的脸颊——
倏地搔弄出不为人知的春色。
啧。
江屿在心里打了个响,觉得万分遗憾。
丁丁在餐馆里干活,养出了一身吃饱了撑得专挑人私事闲聊的臭本事,他把林瑟舟跟夏禾秋送进包厢,拉上门,马不停蹄地钻进厨房找江屿。
公然摸鱼,是一点儿也不怕被老板开除。
“屿哥,刚才内俩是一对儿啊!”
江屿早看出来了,但让丁丁这么一说,他心里还是一跳,面不改色地问:“你怎么知道?”
丁丁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闻出来的,他们俩身上一种沐浴液的味道。”
“狗鼻子也没你这么活泛,”江屿摸着丁丁的狗头,说:“在我这儿跑腿属实屈才啊。”
“谁让你魅力大呢,”丁丁浑不在意江屿夸里带损的话,接着吃瓜,“不过我看他们俩关系不太亲密了,都不用太大的火,点个打火机就得爆。”
江屿一惊:“这你都看得出来?”
“哎哟屿哥,你贤良淑德,往厨房一钻就是一天,抱着灶台过日子,看少了,也看不懂这些。”
江屿:“你懂?”
“我当然懂啊!”丁丁老神在在,“每天来咱们这儿吃饭的人,约等于大千世界,饱含各种情绪和百态,单拎出来都能演出电视剧!”
江屿正在备菜,还有点儿功夫聊几句,他来了兴致,“说说看。”
“相亲的、约炮的、情窦初开的、刚好上的、最后一顿散伙饭的,那情绪连着表情,都是能看出来的!”丁丁越讲越兴奋,“就你朋友和他对象,属于感情走到尽头,油尽灯枯到一点儿激情都迸不出来了。”
江屿听着,没往下接话。
丁丁自顾自继续说:“那位大帅哥还好点,主要是他男朋友想闹事——啧,没眼光,守着这么个极品,真是暴殄天物啊。那小子看着真讨厌!屿哥,你怎么不揍他。”
江屿说:“打不过。”
丁丁换了个腔调,又问:“屿哥,那帅哥真是你朋友吗?”
“学生家长,”江屿兴致没了,说话也没劲了,“我刚在外面说了,你耳朵没聋吧。”
丁丁心血来潮,打着林瑟舟美色的主意,乍一听这四个字,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家长?”
江屿拎起菜刀,架在丁丁眼前,“就你口中的这位帅哥,是江念尧的班主任,你要是有任何稀奇古怪的念头,可以去问江念尧,他比我熟。”
“我靠!”丁丁瞬间面如菜色,“我还想等他俩分了,让你搭个线,给我占点便宜呢。”
“你之前不是还说眼里只有我么,怎么这么容易移情别恋了?”江屿拿着菜刀在磨刀石上擦了两下,冷器声丝丝入骨,寒毛竖立。
丁丁抖了一下,立刻狡辩:“你也不拿正眼瞧我啊。屿哥,我这是对外饥渴,对内忠贞不渝啊!”
“行,”江屿收起刀,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还需要介绍吗?”
丁丁:“敬谢不敏。”
“怎么怂了?”
“我这辈子最怕牙医和老师,无福消受。”丁丁小肩一耸,说:“我让给你了!”
“……”江屿差点又举起菜刀,“滚蛋!干活去!”
丁丁滚得利索:“得嘞!”
江屿给林瑟舟安排的包厢格外幽静,在餐厅最东边,刚好太阳升起的位置。包厢窗外是与前庭院景色一致的后院,吃饱喝足后,不想走,还能赏花。
林瑟舟进来前看了一眼,包厢名叫‘行舟’,他挺喜欢这个名字,思乡、念情。这里隔绝了大堂的声响,除了服务员,无人经过,是个约会谈心的好地方。
可就是这么个地方,林瑟舟和夏禾秋坐下后,愣是十分钟相对无言。林瑟舟找不到合适的话开头,夏禾秋抱着手机,玩儿起了游戏。
等一局开完,夏禾秋终于想起此番来这儿的正经事,他放下手机,问:“吃饭呢吧,菜单呢?”
“没有菜单,”林瑟舟说:“我是特意预约的位置和主厨,菜品根据食材随主厨搭配,是这儿的特色。”
“切,”夏禾秋不屑:“摆什么谱。”
夏禾秋说话一直很冲,在一起这么多年,林瑟舟给他收了不少烂摊子,现如今,只要没外人在场,林瑟舟对他说的话基本就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
可能要反省,林瑟舟想,自己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朝敷衍一卦靠近了。
但人到这个岁数,谈个恋爱还需要亦步亦趋的小心翼翼,到底有没有这个必要了?
夏禾秋一直在反复试探这段关系的底线。
林瑟舟不说话,夏禾秋就开始问:“舟哥,你跟那位江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朋友。”林瑟舟不明白夏禾秋为什么会这么问,他认为自己和江屿之间的对话,在外人看来,应该算是相当客气的。
“冰箱里的馄饨他送的?”
“是。”
所以夏禾秋并不这么认为,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林瑟舟反问:“你以为有什么不妥?”
“我刚才在门口站了挺长时间,你跟那位江先生聊天,可能没有注意我,”夏禾秋回想了那场景,露出回味无常的表情,“怎么说呢,两位气场合适、神采飞扬,是能入画的。”
夏禾秋是一个画家,有自己的工作室,画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并且开了画展,他脑子藏着天马行空的想法,对所有关系的理解也相当复杂,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个是艺术的创意来源。
林瑟舟只是一个老师,他无法理解这些对创意的解读。
“禾秋,如果你想分开,我们说白了、摊开了,也算给过去几年有个交代,不必这么闹。”林瑟舟抬起眼睛,“你也不用给我安排这么一出戏,我演不了,也没必要。”
室内点着昏黄灯光,趁着日落西山的夜色,应该是温暖的,此刻却冰冷无比。
夏禾秋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问:“舟哥,你点酒了吗?”
“没有,我最近胃不好,不能喝,”林瑟舟说:“你要是想喝,自己点。”
夏禾秋不客气,不点贵的,只点烈的。
餐厅上酒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夏禾秋喝了两杯,他对酒精不敏感,丝毫没有上头的趋势。
夏禾秋觉得自己在喝白开水,开口时也淡而无味,“舟哥,我们两个生活这么多年了,你对我腻了吗?”
林瑟舟觉得好笑:“你这么想我的?”
夏禾秋避开这个问题,他十分无所谓地笑了一声,说:“我确实想分手了,可是舟哥,我承认你是个很完美的恋人,所以我得给自己找个理由,减轻一点儿负罪感。”
荒谬啊。
林瑟舟突然觉得这七年里的自己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林瑟舟艰难地滚动喉结,他开口时声音暗哑,“禾秋,我能听一听你的真实理由吗?”
房间内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酒气逐渐上脸,夏禾秋却闭嘴不谈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林瑟舟问:“你想让我先犯错?”
夏禾秋再一次倒满酒,“是啊,你能成全我吗?”
“不能,”林瑟舟很肯定:“我有原则。”
夏禾秋带着歪曲的三观,堂而皇之地说:“如果异样的心思像蔓藤一样疯长,那所谓的原则就可以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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