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疲惫地揉着鼻梁骨,尽量让自己的话听不出异常。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回老家啊。”
“哦,”江念尧闷着说了一声,好像有挺多话的,又不敢直接说,于是曲线救国地做铺垫:“爷爷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江屿头痛欲裂,只能回答还好。
江念尧瞬间没话说了,沉默了一会儿。
江屿:“尧尧,你作业写完了?”
“没有…”
“那就快去写,别以为我没在你跟前就管不了你了,回来就收拾你。”江屿一字不提林瑟舟,十分僵硬说:“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江念尧脱口而出:“我有事!”
“……”江屿:“说!”
江念尧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蒋松看不下去了,接过手机,说了声江屿哥好。
江屿嗯了声。
蒋松问:“江屿哥,你能联系到我舅舅吗?”
“嗯,”江屿心被绞了一下,却还是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能联系上。”
“那就好,”蒋松出了一口气,“那你……”
江屿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你舅舅没事儿,好事坏事我们都能处理。你们不用担心,也跟尧尧说一声。这段时间我不回家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好好学习。”
蒋松原本都把心放下了,这话一听又不对,想再问两句,江屿已经把电话挂了。
蒋松:“……”
江念尧愁眉不展,蒋松也只能安慰他。
安抚完了江念尧,时间又晚了,这个时候林瑟舟也回家了。
孩子有了主心骨,愁云惨雾也散了不少。蒋松有很多事情想问,也有很多话要说,但他现在只能挑最重点的。
“舅舅,我们刚刚跟江屿哥打完电话了。”
林瑟舟一怔,立刻意识到什么,他点头说知道了,直接进了卧室。
林瑟舟给手机充上电,刚能开机,他立刻给江屿打电话。
江屿被动坐了一回环城旅游公交,晃荡了两个小时,居然还有医院站,正好在住院部北门下车,直走就是ICU,于是兜兜转转一圈,他又回来了。
江燕一直守在ICU门口,离开吃饭也不敢多嚼一口,生怕江国明突然又不行了医生找不到家属。江燕整个人精神崩到头就显得有点儿呆滞了,反应慢,集中不了精神。
江屿让江燕回去休息。
江燕神情恍惚地问:“江屿,你让我回哪儿啊?”
江屿:“……”
也是,他们无父无母,没家的。
“医院附近到处都是宾馆酒店,你随便找一家好的睡一觉。明天早上再过来,”江屿说:“这儿有我,你别担心。”
江燕眨眼睛,眼皮放下了再睁开就困难,她现在还吊着一点儿精气神,如果彻底放松可能会晕。江屿的话说完了,江燕的理解进度还在半路,脑子不太能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江屿的手机响了,他看见屏幕上林瑟舟三个字,心跳又开始狂乱不止。
想接,手却抖,不仅软,还发麻,完全不听大脑使唤了。
关键时刻,ICU的医生又出来了,表情十分严肃,找江国明家属。
江燕先冲上去的,江屿狠狠一眨眼睛,把手机扔兜里了。
医生让江燕签病危通知书,江燕慌了,不敢签。江屿比她冷静,拿着笔签名时问了:“医生,他现在什么情况了。”
“麻醉过了病人有点儿意识,但一直醒不过来,刚刚呼吸不行了,我们正在抢救——他求生的意志不高,你们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屿明白医生总是把最坏的一面先交代了,但骤然一听见,心里很难接受。
明明前一天还中气十足的一个老头。
江燕想哭也哭不出来了,枯竭了,她脚软,没让江屿扶着,找了个椅子座。
江屿心乱如麻,他没管经验,自己找了个墙墙落,在一团乱麻的意识中,回拨了林瑟舟的未接来电。
“十七,”林瑟舟秒接电话,语气挺轻松的,“终于肯联系我了?”
江屿喉咙压着血腥味,拼命往下滚,只能说嗯。
林瑟舟怔了怔,他听出不对劲了,但为了先缓和气氛,没直接问。
“你到孤儿院了?”
“早到了。”江屿声音很哑。
“怎么了这是?”林瑟舟短促一笑,“刚睡着被我吵醒了。”
“不是,没睡。”
突然双方很长时间的沉默,好像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直到林瑟舟再度开口:“十七——”
“嗯,”江屿回:“舟哥。”
“江院长怎么样?孩子们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江屿说抖着声儿说还好。
林瑟舟问:“是不是想我了?”
江屿努力克制住呜咽,说是。
林瑟舟:“那我明天就过来看你好不好?”
江屿:“明天?你不用上班了。”
“看见了吧?”林瑟舟轻轻一笑,好像并不为这个所困扰:“你知道还问啊?”
“舟哥……”江屿没控制住颤抖的尾音,全部被林瑟舟听见了。
“十七,你不能为这个难过,不算大事。”
江屿全然听不进去了,他深身陷囹圄,“舟哥,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林瑟舟突然焦躁难安了,他意识到江屿的情绪不对,好像刻意把两人的关系往另一个方向引。
“十七,这个话题不能在电话里聊,容易产生误解。”
江屿没回答。
林瑟舟骤然出了一身汗冷,顾全不了这么多了,他问:“十七,你到底在哪儿?”
“我陪江老头呢。”
林瑟舟问:“孤儿院?”
江屿含糊不清地说嗯,林瑟舟根本没听明白。
“你别过来了,”江屿带的哽咽带上点冰冷的决绝,“舟哥,你不用过来了。”
林瑟舟:“……”
江屿绝望地吐出一口气,他说:“舟哥,我们分手吧。”
于是,沉默变成了死寂。
“十七,有些事情不能儿戏,”林瑟舟稳不住了:“轻易能说出口的话,会伤人心的。”
“不是儿戏,我没有儿戏,舟哥,”江屿没力气了,他靠着墙角缓缓蹲下,悲怆地望着ICU紧闭的大门:“我想了很久。”
林瑟舟“为什么?”
为什么——
江屿曲腿埋着脸,声音在黑暗狭小的空间内压抑,他想了很久,慢慢开口了:“我认为两性,或者同性之间的情侣关系是正面且积极的,它应该面朝光明、前路坦荡,至少对幸福有个基本的念想。可贪心多了,路上的豺狼也多了,如果两个人的拥抱是互相牵制,手攥得太紧,在互相拉扯中脚底下就是深渊,掉下去那是同归于尽。”
江屿担惊受怕,怕这一天迟早会到,他拒绝把自己拖家带口的不堪一面给林瑟舟看了,所以才想提早放手。
互相拖累?
林瑟舟只从江屿的话里听出了这个意思,“你是这样想的?”
“是,”江屿的眼泪下来了,他手忙脚乱地擦掉,可是擦不干净,“舟哥,这日子太乱了,我想要个清净。”
想给你一个清净。
“好,”两个人都带上负气的心绪了,林瑟舟冷冷地说:“我不纠缠你。”
作者有话说:
往下翻还有一章
第67章 真心酸
江念尧和蒋松没挪位置,还在客厅里写作业。江念尧没有危机意识,认为两个人联系上了话就能说清楚,他现在比较在意陆刚林这个人。
江念尧晃着腿,拿笔戳蒋松,“松松,陆刚林真是我哥的爸?”
这话让外人听见了,能感叹一声家庭关系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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