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制片,他一身浩然正气,说起阮祎,亦无一丝轻浮态度。
制片这才放下心来,甚至为他出入片场行了许多方便。
制片回他说,阮祎陪着小妹取外卖去了。
贺品安又拿着那束花,往北门去。
他们果真在那里。他远远地看着,并不敢靠得太近。
阮祎和小枣儿在铁栅栏旁等着,不知在聊什么好玩的事,小枣儿朝他比划,他笑得前仰后合。
贺品安绕了好大一圈,才悄然走到了他们附近的绿化带,他躲在后面。
他知道阮祎的工作性质特殊,此时他身旁还站着他的同事,他不能这么冒然过去找他,当然不能。
寒风刺骨,阮祎拉起羽绒服的帽子,藏住冻红的耳朵。
“买的什么呀?这么老半天还不来。”
“马上就来了!”
说着话,外卖小哥就到了。阮祎见好大一袋子,便主动地接到自己手里。
“真够沉的。”
“我买的冬枣,嘿嘿!”
小枣儿娇痴地笑。
阮祎本就一副明星相,这阵子混在一堆小明星里,越来越有样。他气质好,此时带一点淡妆,只站在那儿,不做什么也赏心悦目,谁都愿意多看他几眼。
小枣儿跟他说:“阮祎,你真帅。”
阮祎就臭屁地皱皱鼻子:“你今天才看出我帅呀?”
“我买的最好的枣儿。”
“够你吃一冬了。”
“我给你买的!”
“我哪儿吃得了这么多啊?”
“你要走了,本来只想送你的,但是怕别人乱说,我就给每个人都买了。”
“有这份孝心是好的,等我回C市了,也给你寻摸一点好吃的。”
“滚啊!哈哈哈谁要你给我吃的。我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
“嗯?”阮祎一抬眼便明白了。他看到小枣儿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
取到外卖,他们便渐渐走远了。渐渐地,贺品安什么也听不清。
他站在绿化带后,兀自地出神。握着花束的手冻得发僵,他看着阮祎离开的背影,忽如梦醒。一颗心如手指一般麻木。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妒恨。他心知阮祎不会倾心于那孩子。
只这一幕,使他觉得阮祎分明还有那样多的可能。
他路过一家家商铺,在透明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身影,看到那束花,竟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蹩脚与诙谐。
贺品安在垃圾桶前停驻,他伸出手,白白地等了半晌,如何也不肯将那束花扔下去。
他愿为阮祎送来的,阮祎也愿为他收着。
凭什么就要扔了去。
贺品安回到了酒店里。他知道阮祎的收工时间,他知道他还要等待许久。
他目睹它枯萎,如目睹自己滑稽的爱。
他能给阮祎的,多么有限,连他自己都打动不了。
阮祎没想过小枣儿会喜欢自己。
实际上,他在剧组里,确实是很亲近小枣儿的。因为他俩一般大,性格与爱好都相仿,连家庭环境都差不多。
小枣儿跟他一样,没什么明星梦。不过小枣儿来这却不是为了工作,她就是托关系过来玩玩的。尽管如此,她也有认真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阮祎觉得她这人很有意思。
他想,他们能做很好的朋友,却从未动过其他念头。
他总不能在这种场合下,告诉人家他喜欢男人。
“我妈管得严,不让我谈恋爱。”
“不让你谈恋爱,倒让你来演爱情电视剧啊?”
“哎呀,你明白我的意思就行。”
小枣儿聪明,也是那种默默的聪明。阮祎教她背词时,已经感觉到了。小枣儿一点就通。
“好吧,我勉强明白了。”
“谢谢你。”
“谢我干嘛?你不要有负担噢。我这人就是这样的,一会儿一个主意。我进组前还喜欢过一个脱口秀演员呢。”
“哈哈哈成了吗?”
“当然没成啊!成了还能有你的事儿吗?”
阮祎又被她逗乐了,他说:“怪我,辜负了枣儿姐。”
“原谅你呗。谁让你又帅又善良呢,真想跟你谈一个试试!”
“别,好姐姐,为了我未来的职业生涯,赶紧打住。”
“好好好,我打住。但枣儿你还是得拿走啊。不然我不白买了吗?”
“放心吧,肯定拿!”
正好回了片场。小枣儿又穿梭于人群中,变成那只快乐的蝴蝶了。
这告白匆匆地来,匆匆地走,迟早会被遗忘。
回忆那场对话,阮祎首先惊诧于这喜欢来得太轻易,转念想,自己最初对贺品安的喜欢不也正是如此吗?
不怪贺品安嫌他亵慢。
同龄人之间尚可作为一场玩笑,一笑而过。
他却不许贺品安笑,他要贺品安陪着他,纵着他。
直到他发现,他对他的爱远远超越冲动,超越虚荣。
他已不知如何向贺品安自证,他不是为了一场玩笑,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想陪着贺品安走完这一生。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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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夜里还要拍戏,下午原本是没有休息的。
阮祎忙里偷闲地找贺品安说话,问了几句,才知道那人已经来了酒店。
他顾不上吃晚饭,甚至抛却了忙碌一天的劳累,兴冲冲地打车回去见他。
进门第一句,便问:“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他步伐轻快地走进客厅,脖子上围着贺品安送的围巾。
屋里飘着温暖甜软的香气。在桌上看到一袋热腾腾的板栗,贺品安正坐在沙发上望着他,阮祎觉得生活待他真好。
外套也忘了脱,匆匆地走到他的身边。
走到近前,才发现搁在地上的那束花。
“哇——”他的眼睛忽地亮起来,像被拭去灰尘的宝石,发着柔润的光。
他的欣喜那么真实,滚烫地,感染着贺品安冻结的心。
然而这接触太快了,太急了,竟使他感到了刺痛。
“真好看。”阮祎赞美那花,同时嗔怪他,“怎么就这样放在地上?”
他听出阮祎说话时的哭腔。对这一切,他仍然似懂非懂。饶是如此,阮祎的心痛也如他的心痛一般。他们的命运扭缠着,勒得彼此都有些喘不过气。
他用着轻描淡写的口吻,却藏不住眼里的失落,他淡淡道:“都蔫儿了,不新鲜了。”
阮祎却紧紧地抱住那花儿,坚定地说:“那又怎么样?它是我的。”
不愿这一切演变成对峙。贺品安主动地握住阮祎的手腕,把阮祎拉到身旁坐下。
他为阮祎剥栗子。他手劲儿大,拿着一枚栗子,手里一按一掰,那壳便脱落下来。
阮祎呆呆地看着,不知他什么意思。
见他一双手还被花束占着,贺品安只得将剥好的栗子递到他的嘴边,见他低头叼住,小心翼翼地吃下去。
问他:“好吃吗?是不是有点凉了?”
“没有,还温热温热的。很甜。”
阮祎直觉贺品安有话要说,且那话未必是自己乐意听的。
他坐不住了,不等贺品安为他剥好下一粒,他站起身,要往别处去的样子。
“我去找个瓶子,把花装起来。”
不过一个起身,贺品安却一步也不肯放他,他仍然去牵他的手,用那只宽大的手用力地握住他。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连温柔也能变成毒液融进血管里。
阮祎不能抗拒他,于是只好在心中战战兢兢地祈祷。
放了我,饶了我。
他看到紫罗兰蜷曲的花瓣,茫然地又坐回去。
短短几秒钟,他已经在脑海中预想了千百种贺品安可能对他造成的伤害。
只有贺品安能对他造成的伤害。
无非是旧调重弹。他轻蔑地想,以此来掩饰恐惧。
贺品安抬了抬手,分明要来触碰他,却又轻轻地将手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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