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你拿着吧,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晚上我去你那拿包。”
说完林在野就跑了,买了点儿东西先去学校看了林漫,林漫跟他约好周末跟她男朋友一起吃饭,她中午正在值午休,没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林在野随便在学校门口吃了碗拉面,然后直奔美术馆。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当初他同意给李瑞当模特的时候,李瑞就带他来过一次,美术馆一共四层,林在野本来想一层一层慢慢找,但很快就在一楼拐角的一个展区墙上看到了那幅画。
展区前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个人在跟其他看展的人介绍。
“李瑞老师是当代有名的画家,美术协会会员,也是美院的教授,早年曾在法国留学,这幅画是他两年前的新作,李瑞老师擅长人物画,他笔下的人物很美,美得生动又很有层次感,比如这幅《野》……”
讲解员很认真,林在野戴着口罩,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着这幅画的解读,野是个少年,迷茫的少年。
美丽的,迷茫的少年。
林在野之前一直没看过成品,不知道画里的自己是什么样的,站在人群后面看着画里的自己。
他给李瑞当模特那年18岁,脸上身上还有一股子青草味儿,这是李瑞当时给他的描述,所以林在野连带着讨厌草地,草坪,还有一切发绿的东西。
等到那几个看展的人离开了那个展区,林在野慢慢走到前面,几分钟后,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扑进耳朵里,还有点儿喘。
“我猜你可能是在这里,”许如青满头汗,把手里的药盒递给林在野,“药房的人说这种降压药比较好,我忘了问你到底是哪一种了,先买了一种,你看看,如果不是我再重新去买。”
说着,许如青又掏出一部新手机:“这是新手机,赔给你的。”
许如青买了两部手机,同款同色,新手机比林在野之前丢的那款要贵不少,林在野只接了药:“手机不用了,你这手机顶我之前的三个。”
展区屋顶跟墙上都嵌了壁灯,墙上的画处在最佳观赏的光线下跟角度下,装裱框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光。
许如青抬头就看见了,画里的林在野坐在沙发上,视线对着正前方,身体斜斜地靠着身后的沙发,毛毯遮在他隐私部位,露在外面的是袒露的胸口跟那双长腿。
毛毯很长,垂在地板上,毛毯下面是黄色的流苏坠子,林在野的脚趾很白,随意地踩在上面。
画中人的气息,那幅画框拘束不住,看一眼就能感觉到往外溢的冲击力。
三分青涩三分隐忍,夹杂着妥协跟几分野性,矛盾跟复杂揉在他身体里,还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里是不知自己当下所处何年何月的迷茫。
林在野注意到了许如青在看画,想起那条信息跟他的裸照,只觉得胸口往外冒着泛臭的黑水,他就要被涌在身体里的黑水淹死了,不能呼吸,不能喘气,还要忍着那些肮脏的味道。
林在野转了个身,视线锁定在墙角的一张小凳子上,他想都没想走过去,拎起凳子对着墙上的那幅画狠狠地砸了下去。
哗啦一声,林在野听着那层装裱玻璃框碎裂的声音,那幅画重重落地,倒扣在地板上,终于不是挂在墙上供人参观了。
林在野呼了口气,垂下来的手还在发抖,但他只觉得很爽,那些就要把他淹死的黑水终于退了,他也终于能呼吸了。
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听到声音,指着林在野大喊一声,又扭头去叫保安。
许如青没想到林在野会砸画,砸完还不够,他还傻傻站在那欣赏自己的杰作,地上都是玻璃碎片,凳子摔在墙角。
许如青看到了保安,没犹豫,背好包,拉起林在野的手拽着他就跑:“别傻愣在那欣赏了,还不赶紧跑。”
林在野被许如青一拽,半天才回过神来,之后就任由许如青拽着往前跑。
两个人冲开来抓他们的保安,从一楼的小侧门跑下台阶,跑出美术馆,跑出那条街,跑进夕阳里,又跑进四通八达的老巷口,最后停在一条死胡同前。
两个人的手还牵着,贴在一起的掌心里都是汗,又热又湿,林在野不自在地甩了下,两人手很快分开。
林在野弯着腰,摘了口罩手心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后背靠着墙,眼睛盯着巷口,过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追上来。
“为什么砸画。”许如青也靠着墙,喘着粗气问。
他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会让林在野不舒服,但他还是问出了口,单纯地从看客的角度,他很喜欢那幅画,确切地说,他是很欣赏画里的人。
林在野抬了下头,呆呆地望着巷口上面那一小片发灰的天,大脑不太听使唤,他很想现编一个理由,哪怕说自己是神经病也行。
但他看着天,还是从一堆构想出来的谎言里选择了说真话。
“李瑞那年画我的时候,让我给他做一个月的模特,费用是三万块钱,三万对我来说是天价了,顶我半年工资,所以脱衣服我也愿意,而且李瑞是男的,我觉得大家都是男的,也没什么怕的。”
“那幅画他构想了很久,我就在画室里脱了一个月的衣服,直到他画完刚刚那幅让我拿开毛毯,让我站在沙发那等着。”
“他说,为了艺术需要更进一步,他需要用画笔重新感受我身体的线条跟轮廓,他手里拿了很多画笔,长的短的,宽的扁的,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画笔在我身体上描来描去,上面还沾着五颜六色的颜料,涂在我身上,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我被涂成了小丑,后来他说还是不够,扔了手里的画笔,直接换成了手……”
“一开始不舒服的感觉换成了恶心。”
林在野回忆起之前的事,咬了咬牙:“我后悔没把他的手,或者胳膊掰断,李瑞让人恶心,他的画也让我觉得恶心,那幅画不应该挂在那里,我只想砸烂,我刚刚应该再砸两下才对,砸碎,砸成渣。”
林在野第一次说这些,说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听,莫名其妙的,他甚至还期待着一个他不熟悉的人的理解。
他一定是有病,还病得不轻,林在野在心里给自己下了定义,说完了羞耻感才开始泛滥,很想快点儿离开这里。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被林在野选择性忽略了,被许如青看到的那条短信太暧昧,会让人以为他跟李瑞有什么关系,他想解释一句。
许如青听完,沉默了很久,林在野已经转身走了,站在窄巷中间,背影看上去很单薄。
“那幅画不脏,脏的只是画画的人而已,”许如青的声音高高地扬着,“我学过画画,相信我,画里的人有着非常完美的身体比例,是很干净,很漂亮的身体。”
说完,许如青跑过去,在林在野肩膀上拍了一下:“走吧,我们再回去一趟。”
“回哪儿?”
“美术馆。”
“什么?我们才刚跑出来。”林在野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他可不想回去活等被捉。
“我去问问那幅画卖不卖。”许如青说。
他一抬腿就被林在野拉住了手腕,生怕他跑回去送死:“别去问了,美术馆的画都不卖。”
林在野仰着脖子迎着房檐下投下来的一缕光,许如青看着他眼睛里闪动的光斑,一个新的想法跳出来:“不卖吗?那我重新给你画一幅吧。”
“什么?”林在野第二次被许如青的话震了下。
“我也会画画,我重新给你画一幅干净的,你给我当模特,一个月三万。”
第12章 林在野骗他(小修)
酒会结束,许如青被助理送回家,客厅灯一打开,房子里亮得很空旷,像是一下子进了另外的宇宙空间里,没了实感。
300平的大平层,极简的黑白灰装修风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跟装饰品,同样的,房子里也没有任何温度,像个千年冰窟。
许如青这些年一直躺在冰窟窿里,到现在也是,所以他不怎么愿意回来住,这两年去林在野那儿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那里至少有点儿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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