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野家隔音效果并不太好,两个人更没了想法,走路说话都压着声音,怕吵到睡觉的林漫跟季南。
林在野家算地势高的,今晚却一丝丝风都没有,闷得要命,从玻璃窗往远处看,就连山影都被热气挤得燥热难耐。
林在野把窗户关好,又找出蚊香液插上,开了空调,调低了两度,凉飕飕的风吹出来才觉得好一点。
他的房间不大,还是林斌死了之后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以前他就住在杂物间隔出来的一片小空间里,后来他工作赚钱了,把家里都翻新了一遍。
一张床,一个书桌,一台小电视,立在地上的柜子上放着一台非常老式的DVD,上面的漆都磨掉了。
再下面的柜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张碟片,旁边还有个听歌的mp3,生了锈,还插着的耳机线也断了。
这些东西都是林漫给的,林在野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玩具,林漫看到学校里其他的男孩儿都有这些,后来用自己的压岁钱从二手店里给他淘回来的,mp3早就坏了林在野也不舍得扔,一直留着,房子翻新之后还摆在那放着。
许如青到处碰碰摸摸,好像林在野的东西他碰了,就也都是他的了一样,他们的亲密感就是这么来的,这是许如青这两天才想明白的事情。
他们会允许另一个人闯进独属于自己的秘密空间里,不光只有身体,他们也都在认真学着怎么跟另一个人在一起。
这件事非常有意思,许如青喜欢一点点探索这个过程,所以他不急,他觉得他们未来的时间很长。
林在野蹲在地上,随便抽了张老片子。
许如青就站在他身后,看林在野摸索着弄好了各个电器的电源跟线孔,最后也直接蹲下了,胳膊从身后圈着林在野。
“你想看吗?”林在野举了举手,扭了下头,拿起来给许如青看。
“我好像看过,不过剧情都快忘了。”许如青觉得封面很熟悉,看电影名应该是看过的。
“我也看过,我也忘了,”林在野把碟片放进去,摁了播放键,“那我们就再看一遍。”
林在野关了灯,之后谁都没再说话,盘腿坐在床沿边,眼睛都盯着电视屏幕。
那是一部爱情剧情片,碟片可能被划过,有的地方呲呲拉拉的,剧情放在现在来看没什么太出彩的地方,跟大多数的爱情片相比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他们都是看了之后很快就忘了。
但两个人还是认认真真从头看到结尾,偶尔还会出声讨论几句。
片尾最后一个镜头,男女主翻山越岭,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顺着泛着金属光泽的铁路轨道,一直朝着落日的方向往前走。
男主问:“前面的路还有多久?”
女主答:“顺着铁路,走到太阳落山就到了。”
电视屏幕上那一小片微蓝的光照在膝盖贴着膝盖的两个人身上,许如青偶尔会抬手在林在野脖子后面摸一把,像是搓小狗一样捏了捏。
林在野歪着头耸耸肩膀,耳朵贴着许如青的手背蹭了蹭。
电视里是夕阳,长路。
电视外是深夜,长路。
同时映射出一个很认真的承诺。
“我以前,挺怕太阳落山的。”林在野说,太阳落山了就得回来,回来就会有不可预料的危险,一些不相干的人的嘲讽,季南的责骂,林斌的棍棒,还有林漫哭着护着他的模样。
许如青手心还贴着林在野脖子,是拖着他捧着他护着他的姿态:“没事儿,以后太阳落山的时候,我陪着你。”
第37章 他要结婚了
过去的事总是不能多想,林在野很想把那些记忆都封存起来,但许如青又时不时刺激他一下,逼着他回忆过去。
林在野很想把那些画面一起打个包,然后从脑子里删除。
但他知道他也只是个无能者,在心里偶尔这么想想而已,如果真有了能自己删除记忆的功能,他肯定不会删除,关于许如青的记忆总共就那么多,单拎出来一段,都够他想半天的。
怎么又下雪了,林在野偏了下头,眼里都是车窗外漫天飘荡的雪花,就连路灯的光都是碎的,卷着雪花往下荡,斑驳的夜色也跟着一起摇曳着往下坠。
林在野浑身都在疼,绷紧的上半身一软,头往出租车后排的玻璃窗上一靠,冰块儿一样的玻璃窗冰得他头皮一紧,赶快又坐直了,但他这么一动,腰又塌了。
马上就要带着姐姐一起去国外了,昨天晚上他是在许如青公寓睡的。
许如青昨晚把他折磨得不轻,但许如青也没多好,他刚刚走的时候许如青还在浴室里,背对着镜子,看自己后背上被他挠出来的那些出了血的指痕。
看着就火辣辣的疼。
活该,林在野心里想,是他先开始的。
林在野知道他们心里都有火,所以需要找个发泄口,很显然,他们都同时把对方当成了发泄对象。
到了出租屋下车付款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况,林在野手机还剩百分之一的电,正好在扫完付款码自动关机了,他还不死心摁了几次开机键,但屏幕一直都是黑的。
林在野摸遍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兜,没有现金,司机车里也没有充电线。
大冷天的,司机不耐烦地嘀咕了几声。
林在野想来想去,最后只好让司机给许如青打电话,让许如青直接给司机转账。
他只能背下来许如青的手机号,许如青的号码从七年多前那个夏天开始就没换过,十一位数字想忘都忘不掉,早就烙进身体里了。
所以三年前那个晚上,走投无路的他一下子就打通了那个号码。
他甚至还没开口说话,许如青就已经听出来是他了。许如青好像在特意等他一样,想到这,林在野自嘲一笑,怎么可能会特意等他呢?
就在林在野越想越多,司机没打通许如青电话,嘟囔着骂了几句的时候,副驾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司机降下车窗,一个男人弯腰探头进来,雪花跟一道孱弱苍老的声音一起飘了进来:“真是小野,我刚刚隔着玻璃看里面的人像你。”
林在野皱着眉,对上那道好像等了他很久的眼,是上次他回老家给季南上坟,那个自称是他亲生父亲的男人。
杨景辉。
“你们认识?”司机逮到一个人不松,“那正好,他手机没电关机了,你帮他付钱吧。”
司机把付款码递出窗外,说一共38,外面风刺骨的冷,司机又骂了一句“真他妈的冷”,嘶了口气又催杨景辉快点儿。
杨景辉不是自己来的,他身侧还站着一个给他打着伞,搀着他胳膊的男人,很快掏出手机扫了码付了钱。
杨景辉帮林在野付了车费,林在野得还给他,带着他们上楼进了出租屋,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开了灯。
客厅里一下子就亮堂了,杨景辉一进门,站在鞋柜旁边四下扫了眼。
林在野把能用的东西都送到张成江那边去了,出租屋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外什么都没有了,显得空荡荡的,看着很简陋又冷清,不像有人住的样子。
“小野,你受苦了。”杨景辉叹了口气。
“别别别……”林在野赶紧从卧室里把充电器找出来,给自己手机充上电,“你用不着叹气,也用不着可怜我。”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杨景辉。
跟上次相比,杨景辉的脸色好像更差了,得人扶着才行,林在野指了指沙发,让他们坐那边。
杨景辉被身边的人扶到沙发上坐好,杨景辉的眼睛一直跟着林在野转,看着他忙来忙去又进了厨房,像是要去烧水,心里有些酸涩。
“小野,你不用给我倒水。”
“我自己也要喝。”林在野说,他还不至于跟个病人纠结什么,而且他只当杨景辉是个陌生人。
“我旁边这位,是我的律师周绍功,以后你跟周律师还需要打交道,今天带你们先认识一下。”
“有些事,还是想跟你当面沟通才好。”
杨景辉说话很慢,说一句得停顿半天,呼吸像是被人掐住了,一喘一喘的:“我们这次来,是想让律师当面跟你交代下遗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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