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应筵无奈地笑了一声:“直到小愉先后两次撞上来甩掉了手机,第一次修好了,第二次彻底坏了。但还好,我起码不用再靠一部手机来确认你的存在了。”
一方回忆如同在映射着另一方,双方都输得挺惨重的过去,岑谙分明感觉自己鼻头酸涩了,可这会儿却也轻笑出声,谈不上诙谐还是自嘲。
他拿起那部硅胶壳都开裂了的手机,按了按侧边键,无论长按短按屏幕都没有亮起。
“其实你差一点就猜中了。”岑谙将手机放回去,这东西对某个人来说可能是一份无法比拟的寄托,对他来说仅仅是个冬扇夏炉,“密码是我阳历生日的后一天。”
往往最接近的答案也是最意想不到的答案,有时候不是难以揣摩,而是不够了解。
“大四的课我没上,拍毕业照我没去,是因为我在祜灵市,我懒得来回走动,不想见你是一回事,孩子工作两头顾是另一回事。”岑谙心胸窒闷,松了安全带好让自己缓口气,“来往学校和俱乐部之间,我什么都顾不上思考,只想时间等等我,我上班不能迟到,门禁之前要回到学校。”
“你说你找遍了能找的地方,可你不知道还有更多地方你没考虑过,我大着肚子不能住校,我住在哪?我迟迟放不下这段感情的时候,你是否想过我也偷偷回到公寓楼下和俱乐部外面徘徊过?”
岑谙摇摇头,当初只道难捱至极,回忆已是闹剧一场:“应筵,你的放不下只是因为心怀歉疚,那不叫喜欢,否则我们在一起两年你不会一点都不了解我,你不像我一样了解你的作息,清楚你吃什么不吃什么,服饰喜欢哪个品牌,葡萄酒最爱的是赤霞珠和长相思,你只擅长用言语暴力来消磨我对你的爱意。”
彼此亲密过,争执过,冷落过,在一起时不对等,重逢后也不对等,却从未像此刻在非正式的地点,正式地坦诚布公捋一捋各自的一爿心事。
“下车。”岑谙说。
应筵一瞬间抬起头,他明白岑谙送他回来不是纯粹的还人情,更不是为了拉扯工作,而是为了把话摊开说明白,最后再不留情地把他推开。
“岑谙,我会好的,”他指的并非眼下这副病躯,是认清感情后的态度,“我真的可以变好。”
“弹空说嘴有什么用?”岑谙推开主驾的车门,“你下车,过来。”
应筵被高烧影响的思维像熔断的保险丝,好一会才接上来,忙跟着推门下了车,寻到停在后备厢前的岑谙。
岑谙掀开后车盖,将一大袋便当盒拎出来撂到应筵脚边:“你做的菜,哪一道不是餐厅招牌?你试图迎合我的口味,所以你只能复制我们吃过的高档餐厅的名菜,但这是了解吗?你只是在投喂过去的我。”
“那如果,”应筵拎起袋子,“我学做其它菜没对上你的口味,现在的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反馈?”
岑谙抿住嘴,不忍看应筵一双血丝虬结的眼,便撇开脸看着晚秋街景:“我想吃烤串儿,撒辣椒粉的。”
应筵立马颔首:“我今晚就买烤架。”
“麻烦你先把自己的病养好,”岑谙推了他一把,“还有,不要再往保温袋里放花了,花瓣会打蔫儿。”
应筵脚步不稳地后退一步,他笑着登上台阶,说:“谢谢你,岑谙。”
岑谙就立在车子后方,看着应筵一步一步登上门廊台阶,到公寓大门时回头看一眼,进入大堂在异形水晶吊灯下看一眼,到电梯前戳亮按钮也看一眼,好像他当年在寝室二楼的窗户的每一次目送都有了回应。
梯门开了,忽然,应筵回身折返,大步走回他面前,问:“你还愿意上来吗?”
岑谙问:“不愿意的话你要怎样?”
“不怎样。”应筵说,“那我就换个屋子,不住这了,这里会让你难受。”
岑谙看着身高腿长立在门廊下的应筵,很难想象这个心高气傲的alpha昨晚竟弓身跪在他脚边求他,更怀疑眼前的应筵和当年羞辱他的应筵躯壳里住的不是同一个灵魂。
可正如他刚才在车上所说,人总是会变的,他不必再顾影自怜,透过乌黑小窗妄想遥远的焰火和月光,而应筵愿折断一身傲骨将眼中星摘作陪行灯追随他左右,不敢求一句何时能回望。
多简单的道理,岑谙嫌过往太不堪,于是闯出前途敞亮,应筵恍悟陪伴终有回首时,于是随同岑谙一起丢掉过往。
岑谙道:“不是说了么,过去不会再让我难受了。”
不确定这是不是答应上去的意思,应筵沉默两秒,掏出手机快速地输入一句话以作试探。
岑谙裤兜里的手机振动一下,他摸出来解锁,应筵给他的工作号发来信息:“岑特助,我可以邀请你来家里谈谈起泡酒国内市场SWOT分析细则吗?”
“这么劣质的借口吗?”岑谙问。
应筵将手机塞回去,表面稳如泰山,兜里手心薄汗蹭了一房卡:“你说工作号只能谈工作。”
梯门闭合又重启,两人前后踏入轿厢,到三十六层出来,经过那条画廊楼梯,岑谙望过去,想看看墙上的画有没有更换。
结果应筵敏感度很高,从他右侧挪到他左侧,遮挡了他看过去的目光。
房卡刷开了门,岑谙话说得大无畏,从门缝瞥见室内依旧放慢了步调。
谁料一进门,脚下地毯的图案就驱走了他的紧张:“这什么?”
“招财猫。”应筵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奶白色拖鞋,“按照你的手机壁纸定制的。”
岑谙看着应筵手托那双拖鞋在他身前蹲下:“……你干什么?”
应筵抬眸看他,这样的姿态和角度看人总会削弱本身自带的一些凌厉感:“伺候你换鞋子。”
岑谙不太适应:“你搞清楚定位,我们不是在谈。”
“我知道,所以我会学着克制。”应筵说,“否则我会直接抓你的脚腕。”
所以昨晚那么疼,也只敢弄脏他的裤脚。
岑谙不说话了,勾着皮鞋后跟脱掉,穿进一只拖鞋里,正要脱另一只,他看着应筵低首时露出覆了抑制贴的后颈,突然问:“你会死吗?”
应筵抬起头,触上岑谙探寻的目光,他觉悟出什么:“没那么容易,我舍不下。”
至于舍不下什么,大概再过一段时日才能说出来不惹人退缩。
岑谙穿进另一只拖鞋,两脚踩实地面:“人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麻烦别再作践自己。”
“不敢了。”应筵答完,仍旧蹲在那里,双肘搭着自己膝上。
思量分秒,他重新抬头,若不是门厅一盏明灯,岑谙对上应筵如见神祇的目光,险些错觉两人又重回那个昏暗的房间。
“重要。”应筵说。
岑谙不明:“什么重要?”
“你昨晚好像问我,你对我来说是否那么重要,我感觉我回答了,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应筵仰视着他,“现在思维比较清晰,可以再清醒作答一遍,无论满不满分——岑谙,你对我来说最重要。”
这是经历得与失,踏过生与死,方才领悟的最终答案。
第55章
再次来到这个地方,绕过门厅隔断,岑谙才发觉室内布局和记忆中的有所出入。
门厅右手边的水吧替换成客厅,而原本放置沙发茶几电视柜的左方客厅则改造成了开放式的阅读室,靠墙两面既能恒温储酒也能放书的一体柜,临窗是懒人沙发,一派岑谙所陌生的模样。
懒人沙发上扣着本莫奈画册,封面边角看起来有点旧,岑谙没上手触摸,踱至窗台前:“怎么把屋子弄成这样了?”
应筵在客厅那边不知捣鼓些什么,隔着几丈远,只能拔高点声音回答,这么一来嗓子听上去更沙哑:“你刚走的那一年,我总是幻想你什么时候会突然改变主意找上门了,舍不得分开也好,气不过要找我理论一番也好,回来取你的手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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