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笨的人给不了最渴望的吻。
第1章
彭怀村从没来过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两层黄色建筑前停了七八辆黑车,从车上下来一个又一个身形不一的男人,看起来都挺有派头。彭怀村的支部书记韩书德,连忙推开村室门欢迎他们,满脸笑容。
村室前是一大片空地,很多村民会在这儿晒玉米、花生,旁边还有健身器材,再往前是一片黑绿黑绿的人工池塘,泛着淡淡的腥臭,还有一个历经几年风雨,开始掉色的亭子,都是03年乡村容貌整治大提升时建的。
刘二就在这亭子里蹲着,头发乱乱的,一手拿蜡笔,一手摁着脏脏的白纸,手上,衣服上也染了颜色,看起来脏脏的,他身形小,蹲着恰好只露出一颗脑袋,两只清透的眼睛来回转着,像在打什么注意。
有男人从村室出来,顶着啤酒肚抽烟,没一会儿,韩书德也出来了,两个人攀谈着,刘二好奇,拍拍手,画纸和蜡笔也不管了,往前猫着,想听他们说什么。
“好好把握……”啤酒肚的男人说,“机会难得……你儿子不是也想进体制……这正好是个好机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书德点头,笑的眼都没了。
他们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刘二挠挠头,蹲在树旁薅草,没多久,他眼的余光就驶来一辆黑车。这辆黑车和所有的车都不一样,通体锃光瓦亮,车型流畅漂亮,打眼一看,就知道很贵,虽然低调,但非同寻常。
村室的男人也都出来了,热烈欢迎,脸上挂着谄媚的笑。
黑车停在最靠边的阴影里,刘二只能看到一个侧面。
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深蓝色夹克,黑色西装裤,黑皮鞋,身形挺拔,五官清俊,年纪不大,二十出头。
啤酒肚的男人率先迎上去,男人同他握手,往村室走。
刘二看不到热闹,拍拍手,回到亭子,卷着画纸和蜡笔回家。
第二天,他无所事事,又来亭子画画。
在亭子画画是他一天中最有意思的事儿。
只不过往常他都没什么好画的,这次却有了。
还是那个男人,他斜躺在太师椅上,收音机放着新闻,窗台上放着一碗小米,他手里捏着几粒米,手腕垂下,是两三只伸着脖子的鸡。
这鸡刘二见过,就是离村室最近,陈向国家的鸡。
刘二忍不住凑近,想看的更清楚,却看到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
他是那么好看,眉眼英俊贵气,像哪个富家公子。
刘二屏住呼吸,生怕暴露。
慢慢的,男人又闭上眼。
刘二长出一口气,继续偷窥。
男人的手也好看,指节分明,修长漂亮,腿也好看,又长又直,甚至脚都是好看的,他穿皮鞋,和其他人穿皮鞋,就是不一样。
刘二是村里的小傻子,智力有些问题,能回答一些寻常问题,但复杂就转不过弯,比如你问他,刘二你吃饭没,他会说吃了,你问他吃的什么,他会说喝了粥,你问他,粥好喝还是面条好吃,他就答不上来了,他只能回答一些客观存在的事实,但回答不了再高层次,含主观意向,可模棱两可的答案。
回去的路上,刘二听到村民们在八卦。
一个妇女说:“咱村来了个第一书记,可排场嘞。”
“那派头,后头有人就是不一样。”
“听说比俺孩儿还小一岁,都当上书记了。”
“那是,你也不想想背后是谁。”老汉压低声音说个名字,惹来一阵哗然。
刘二没听到,也不感兴趣,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一旁的村室,韩书德还在给男人说村情,男人微微仰下巴,“头发乱的像个鸡窝,瘦小,穿着一中校服的是谁。”
韩书德愣一秒,寻思村里头发像鸡窝的可太多了,但一听到穿一中校服,明了了:“刘学,村里都喊他刘二,他有个哥,前几年进厂打工,出事儿死了,他妈生他难产,也死了,他爸卷钱跑了,家里就剩他和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
男人越听越皱眉:“这种情况国家有政策。”
韩书德连忙说:“有,都有,低保、五保、慢性病等等,都申请了,之前还有雨露计划,但他不上了。”
“什么原因。”
“疯了。”韩书德也无奈,“学校说他影响其他孩子学习,他自己也不再去学校,就不了了之了。”
男人皱着眉没说话。
韩书德看他面色无异,岔开话题:“那,廖书记,我们继续?说到村集体经济了。”
廖远停嗯一声,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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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写。
第2章
刘二家里只有他和他奶。
他奶九十多了,出门拄拐杖,但老人精神头儿好,村里不少人说就是她活的时间太长,把儿孙福都沾了,这话但凡让老人听到,九十多也拄着拐棍敲人。
刘二他奶没事儿就去村头看人打麻将,一看看一上午,又或者一下午,她回来的早,她做饭,她回来的晚,刘二做饭。
刘二是个傻的,但基本的生存能力还有,会在院子里坐着小木凳砍柴,把柴火扔到坑里烧,再用帚子扫一圈铁锅,倒水转转,铁锅用的时间久了,起着红绣,烧出来的饭也有股柴火和铁锈夹杂的香味,将水倒了重新舀一瓢水,盖上锅盖,等到处是坑的锅盖冒烟,就下面条,青菜,还有乱七八糟的调味品,熟了就能吃。
刘二的碗是个不锈钢碗,不耐热,总给他烧够呛,但次次他还都要热吃,吃到最后一嘴泡,舌尖也烫的说不出话。
“看看你那样。”奶奶嫌弃他,作势拿拐杖敲他,刘二嬉皮笑脸跑进屋,差点被门槛绊了。房是瓦房,堂屋不大,弥漫着老旧腐朽的味道,墙上贴的泛黄的山水画摇摇欲坠,土黄色沙发黑的不成样子,茶几上堆满各种药盒,梁用木头架着,蓬了板子,下雨还是漏,连带着脱落的墙皮。
刘二从茶几上扒拉出蜡笔和画纸,又跑去小亭子画画。
这次不仅有那个男人,还有另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五官端正,身形高挑,举手投足矜贵优雅,和男人站的很近。
刘二藏在树后,拿着黑色蜡笔乱涂乱画。
他什么都不会,也不知道画什么。
纸上全是杂乱无章的线条,心情好,线条平稳轻巧,心情差,线条粗壮有力,恨不得把纸戳破。
男人和他谈笑风生,接过递来的烟,又就着对方的手引火,眉眼慵懒舒适,神色淡淡地说着什么。
他能和他站那么近,自己只能在这儿看。
刘二很难受,觉得他不如睡着,自己偷看还能近一点。
他负气地跑到池塘边蹲着,捡很多小石子,一颗一颗地扔进池塘里,扔一颗,就在心里说一句烦人。
但他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池塘的水非常浑浊,在阳光的照耀下却能看清映在水里的画面。
男人负手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
刘二傻了,慢慢地转过来,对上他好看的眼睛。
刘二的脑子转不过来了。
“我叫廖远停。”廖远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含着淡淡的友好的笑意,“你叫什么。”
声音也这么好听……刘二傻傻地问:“我吗?”
“嗯。”
“刘、刘二……”
“好,刘二。”廖远停笑笑,站在他身旁,看着脏污的水塘,眼底映着一片深绿色的水藻。
“你不要看。”刘二突然制止他,声音有些急。
“嗯?”廖远停看向他。
“你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刘二想,你的眼睛那么好看,不应该看这种东西。
廖远停笑了,显出淡淡的梨涡,他本就长的好,一笑更是儒雅俊秀。他语气温柔,带些调侃:“不看这些,看你吗。”
“别看我!”刘二瞬间捂住脸,耳尖红透,红的让廖远停想起夏天剥的石榴,很小一个,但很饱满,带着水色的红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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