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39)

　　明明挨了一枪的人是自己，可将蔺宋文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方敏恩却莫名觉得比起他，其实对方才是那个真正被子弹射中的人。

　　他在蔺宋文面前一直费力隐藏的最大秘密被这颗子弹彻底捅破，他心底对蔺宋文的那些隐秘的嫉妒便也随鲜血一起缓缓从创口处流出来。滴落到地板上，蔓延着缓缓铺陈，终于光明正大地摊开在了他和蔺宋文中间。

　　方敏恩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个烂人。

　　明明从小到大蔺宋文一直真心拿他当兄弟对待，自己却仅仅只是因为那点自尊心作祟便在暗地里生出那么多的阴暗想法。

　　他觉得愧疚，可是看着蔺宋文神色间偶尔一闪而过的痛苦，方敏恩心底这么多年来的不甘和嫉妒却又仿佛终于得到了释放。

　　他甚至为此生出无可救药的快意。

　　“然后我让人给他下了点助兴的药，把他带到了酒店，脱了他的衣服。那药会催发情欲，却不会让人失去理智，所以在我把他带走然后脱掉他衣服的这段时间里，他虽然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人却是一直都清醒着的。”

　　说到这里，方敏恩突然停了一下。

　　蔺宋文没说话，只沉默不语地与他对视。脸色阴沉难看，垂在身侧的手更是紧紧攥住，用力得仿佛指节都要戳破皮肉。

　　然后他看见方敏恩的眼神逐渐变得怜悯，嘴角更是飞快地弯出了一点弧度。

　　“他一直在哭。”

　　说不清是同情还是讽刺的话语声撞进耳朵里的瞬间，蔺宋文的瞳孔骤然一缩。就连一旁的秦豫温，在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哭得实在是太惨了。”

　　方敏恩的左手已经没有了知觉，那剧痛仿佛已经和他融为了一体，沿着血液神经爬遍他全身。

　　他明明已经快要站不住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看着蔺宋文，耳边似乎又响起裴峙的哭声。

　　“他一边求我放过他一边不停地叫着你的名字，让你来救他，我实在看他可怜，就给你打了个电话。”

　　“可是就连我都没想到。”

　　蔺宋文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他仍旧无能为力。他只能仿佛彻底失去了做出任何反应的能力一般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审判他罪行的利刃当头落下。

　　“电话被接通后，响起的却不是你的声音，而是你的情人的呻吟声。”

　　似乎是也觉得这场面无比滑稽，方敏恩说完后顿了一下，然后蓦地低声笑起来。

　　“方敏恩！”

　　一旁的秦豫温终于听不下去了。他低声喝止了方敏恩。

　　可方敏恩根本听不进去。

　　体内血液沿着创口飞快流失的眩晕感麻痹了他的神智，让他产生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精神兴奋。

　　“蔺宋文，你这么在乎你的裴峙，七年前怎么不过来一枪崩了我把他救走啊？啊，我忘了，你那会正在和别人滚床单呢，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管他，反正是个随叫随到随你睡的婊子。”

　　仅剩的理智终于彻底崩断，蔺宋文在秦豫温猛然变幻的脸色中猛地朝方敏恩扑过去，扬起手臂，一拳便将面前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人打倒在地。

　　方敏恩只觉得自己的鼻梁痛得仿佛断掉了。

　　而不等他缓过神来，重而有力的拳头便仿佛下雨一般地朝着他落了下来。

　　见状不对便立马扑了过来的秦豫温死命地抱住蔺宋文往后拖，生怕他真地把方敏恩给活活打死。

　　可却如蚍蜉撼树一般，他根本拉不动常年健身打拳玩各种运动的蔺宋文。

　　眼看方敏恩蜷缩着身体连呼痛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蔺宋文终于停了下来。

　　止住这场暴行的是一个手机铃声。

　　那是裴峙曾拿着他的手机给他特意设置的特殊铃声，每当它响起，便意味着管家给他打电话了。

　　崩溃的理智在这个电话的召唤下逐渐被重新拼凑，蔺宋文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停住了动作。

第58章 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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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辆驶出了宅子，逐渐载着管家往医院的方向驶去，车上GPS导航的智能语音贴心地为他播报着路况。

　　线条流畅的白色轿车混在车流中，漂亮得像一尾银鱼，银鱼穿过车流，很快载着管家到了仁心医院。

　　管家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他一边伸手关上车门一边按着心里记下来的裴峙给的医生信息往医院走。

　　医院大厅人来人往，除了陪同前来的家属以外，表情痛苦，面色难看的病人更是比比皆是。

　　管家自己在今年年初的时候生了场病，本就对医院更多了些敬畏，此刻又看见这些病人，心里更是无法自抑地怦怦直跳起来。

　　随着离开前裴峙脸色惨白的样子在眼前不断闪现，管家内心的后悔也跟着越来越深。他猛地顿住脚步，从兜里掏出手机。

　　错了。

　　他不该留小裴一个人待着的。

　　他现在是个病人，身体不舒服，神智也未必清醒，自己怎么能真听他的，不告诉宋文呢？就算真闹别扭了，也不能拿身体健康开玩笑啊。

　　管家停在已经关闭的电梯门前，点开通讯录拨出了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宋文。”

　　电话里传来管家的声音，嘈杂的背景音混杂着，让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有些模糊。

　　蔺宋文皱了皱眉，打开了扬声器。

　　骤然增大的音量便将管家接下来说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送进了在场三人的耳朵里。

　　“小裴好像生病了，特别不舒服，我现在在医院帮他找大夫呢。”

　　蔺宋文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立即便有焦急的神色爬上他猛然纠结在一起的眉心。

　　“又不舒服了？为什么要去医院，不直接找宋秘书，他现在在你身边吗？你们在哪个医院？”

　　一连串难掩焦急情绪的话语从好友的口中无间断地吐出，看着仿佛与刚才那个狠戾地对方敏恩拳脚相向的人完全变了个样子的蔺宋文，一旁的秦豫温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地上躺着的方敏恩也喘着粗气，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真有意思。

　　他居然真的这么紧张裴峙。

　　看着蔺宋文的背影，方敏恩这么想道。

　　而这边的蔺宋文还在等着管家的回答。

　　另一边，管家抬腿迈进面前无人使用的空电梯，一边看着颜色冰冷的金属门在面前合上一边忍不住叹气道：“先生，小裴比您小，性格又不强势。您如果有什么脾气也不要冲他来，他虽然不说，但心里却会怕，而且这样的次数多了，对你们的感情也不好。”

　　“这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尾的一段话让蔺宋文的脸色逐渐冷了下去。

　　管家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害怕，只是话语声里的叹息声更重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但小裴一再强调让我别告诉你他身体不舒服的事情。”

　　老人语重心长的温和话语清晰地落入蔺宋文耳中，话语内容被明晰的那一刻，叹息声便瞬间变得格外刺耳起来。

　　齿列缓缓咬紧，蔺宋文的颌线又一次绷出紧张的弧度。

　　裴峙不愿意让自己知道他身体不舒服。

　　蔺宋文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在怪自己。

　　怪自己七年前没来救他；怪自己在本应该救他的时候在和别人上床；怪因为自己，让方敏恩认识了他，伤害了他。

　　方敏恩是伤害裴峙的主谋，而无知的自己则是帮凶。

　　所以裴峙现在身体不舒服也不再愿意告诉他。

　　不，也许不止现在或许未来他也不会再愿意。

　　蔺宋文觉得自己像无形中已经被裴峙宣判了死刑。

　　他紧紧握着手机，喉结急促地不停地滚动。他想要说话，想要解释，想要道歉，可无论这一刻他脑子里闪过多少个句子，可话语声却仿佛都哽在了喉口一般，根本吐不出来半个字。

　　他张了好几次嘴，可最后能问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那他现在在你旁边吗？

　　电话对面的管家沉默了片刻，然后再次叹气道：“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