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eedom(87)

　　裴文书的平静是装出来的，而裴峙的平静则更像是有恃无恐。就好像是他早已经笃定了蔺宋文不会对他做什么。

　　“让他滚，裴峙。”

　　脚步声停止的瞬间，手臂被重重钳住，裴峙听见男人低沉到仿佛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裴峙没有生气，也没有挣扎，就好像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般平静。

　　他收回停留在裴文书脸上的目光，转头，视线和眼前脸色冷厉的男人对视片刻，然后在屋内两人直白的注视下，他竟然弯起唇角，飞快地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极尽挑衅的弧度。

　　“凭什么。”

　　裴峙伸手，一点点地把男人扣住他手臂的手掌掰开，仰头看着他。

　　“我想要让他住在这里就让他住在这里，为什么要听你的？”

　　尖锐的锋芒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毫无保留地溢出来，比起之前两人每次吵架时被感情纠缠着发出的歇斯底里，现在的裴峙看他的目光里则完全只有针锋相对的锐利和陌生到了极点的冷然。

　　蔺宋文从没见过这样的裴峙。

　　那尖刺毫无保留地径直扎进他眼底，心底，生出锐痛的同时更加使得怒意滋生。

　　他不敢置信裴峙会这样说，更不敢置信裴峙会为了一个彻彻底底地外人而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松开的手指转头握住尖细的下巴，蔺宋文抬步，再向裴峙逼近一步。

　　男人微垂下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迫感在一瞬间包裹住了裴峙。

　　他被迫注视着蔺宋文。

　　他看见男人额角有青筋在隐隐鼓动，不悦与盛怒再眉眼间交织，眼底的阴鸷更是浓郁到几乎要藏不住。

　　“我说，让他滚，裴峙。”

　　他再一次这样警告裴峙，言语间完全不在意另一个就差被他指着鼻子骂了的当事人就坐在这里。

　　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漠不关心。

　　仿佛真正在意的其实根本就不是裴文书的去留，而仅仅只是裴峙的回答和态度。

　　但这一次他必定会失望。

　　因为裴峙这一次，绝不会退让。

　　“怎么。”

　　许久的沉默后，裴峙终于缓缓开口。

　　“蔺先生是觉得只有名正言顺能享有你一半财产的蔺太太才有资格在你的地盘上邀请自己的客人吗？”

　　瞳孔骤然紧缩，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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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的

　　少的那章挪到下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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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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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宋文用一种仿佛难以置信，又仿佛夹杂着其他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绪，总之让人难以描述的眼神盯着裴峙。

　　而沉默也随之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那是一种窒息到让人无所适从的气氛。

　　粘稠浓郁，无法摆脱，就仿佛夏天雨后从柏油路面上滋生出来的那些闷热潮湿一般。它们沉闷地在空气中缓慢流动，寂静地吞噬掉路过它们的所有生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一时间甚至都要无法呼吸。

　　于是旁边坐着的裴文书情不自禁地开始屏气凝神。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忍不住在心中怀疑是不是在某一刻，男人会突然暴起，拎着他的衣领让他滚出去。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裴峙则看上去与他截然不同。

　　裴峙很平静。

　　只是这种平静从一开始的真实到最后逐渐变成了一种伪装，因为蔺宋文盯着他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长到裴峙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微蜷起，覆盖在面上的那张平静面具更是几乎都快要隐隐现出裂痕。

　　但幸好在那之前，这场沉默的对峙终于结束了。

　　“一个星期。”

　　钳住下巴的手指缓缓收回，裴峙看着蔺宋文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一个星期以后他如果还没有从这里滚出去，我就弄死他。”

　　男人最后的尾音咬的很轻，落入人耳朵里却莫名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裴峙没有回答他。

　　袁珂凄惨的模样再一次在眼前浮现，他看着蔺宋文，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如果在男人给出的时间限制后裴文书仍旧没有离开这座宅子，那到时候蔺宋文真的会弄死他。

　　毕竟对于蔺宋文这样的人来说，权势在握，手眼通天，扼杀一条生命的代价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裴峙没有再说话。

　　他看着蔺宋文径直收回视线，转身，往楼上走去，最后彻底消失在阴影中。

　　然后耳边蓦地传来谁紧绷的精神彻底放松后的喘气声。

　　他转头，看见裴文书靠着椅背，目光惶惶的样子。

　　“……小裴老师。”

　　裴文书突然抬起头看向他。

　　裴峙的目光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他额角那些隐秘的，并不显得非常明显的细汗上。

　　他在害怕。

　　“怎么了？”

　　一边想着，裴峙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

　　“蔺先生最后说他会弄死我，他是开玩笑的吧？”

　　说这句话点时候，裴文书目不转睛地盯着裴峙，仿佛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什么能够让他感到安心的证据。

　　但什么也没有。

　　裴峙没有回答他，但他的神色表情都已经给出了答案。

　　裴文书的心底逐渐泛起寒意。

　　虽然早知道蔺宋文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地位，虽然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地面对蔺宋文，感受到自己的生命真正受到威胁的这一刻，裴文书还是本能地感到畏惧起来。

　　凉意沿着后脊在肆无忌惮地到处爬行，但面对裴峙的注视，他还是干笑一声，强装镇定地说道：“……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法治社会。”

　　话语说出去后屋子里安静了许久。

　　然后被一声轻笑打破。

　　“你说得对，这是法治社会。”

　　裴峙站在桌边，用一种很熟悉的目光看着他。

　　裴文书很熟悉这目光背后代表的含义，因为他以前也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裴峙。

　　那是在怜悯对方的天真。

　　眼看着对方的脸色在自己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苍白。

　　裴峙终于体贴地移开目光。

　　“放心吧。”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上，细密睫毛轻垂，在他的眼下扫落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明白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七天，已经很足够了。”

　　对于他要做的事情来说。

　　“……你到底要做什么？”

　　裴文书看着他，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浓郁的焦躁感。

　　蔺宋文只给了他七天时间。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既不知道裴峙到底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成功靠近蔺宋文。

　　这种不确定感和为人鱼肉的感觉让裴文书感到无比难受——在他的计划里，他才应该是拿捏裴峙的那个人。

　　利用这张和裴峙长得相像的脸，踩着裴峙的痛苦，借助他对蔺宋文的恨，成功站到蔺宋文身边。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两个人的角色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反了过来。

　　“你反悔了？”

　　目光重新挪回裴文书脸上，裴峙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牙齿在瞬间被猛地咬紧，裴文书硬憋出来一个笑容。

　　“当然没有。”

　　事已至此，他就算真后悔，也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裴峙便弯起唇角笑了笑。

　　“那就好。”

　　他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递到这个曾信誓旦旦地说让自己把蔺宋文让给他的男孩面前。

　　“别害怕，你不是说了嘛。”

　　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轻声道：“蔺宋文亲口说的，你长了一张会让他产生欲望的脸。”

　　他把那天裴文书对他说的话当着男孩的面一字一句地重新复述出来。

　　那张被憔悴折损了鲜活，却莫名显出一种病弱美的脸上表情神色都十分认真，只有在目光深处，才显出一抹细微到难以让人察觉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