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打火机碰撞的金属声在屋子里响起。
裴峙含住香烟,随手把打火机扔回茶几上,然后转头看去。
光亮和黑暗在视线范围内交替,他看见男人站在他一开始站的地方。高大的身躯被阴影吞没,面上的表情更是让人无法看清,背影看上去显得有几分孤立无援的可怜。
仿佛在无形之中,两个人的身份已经进行了一次交换。
但裴峙知道那都是假象。
在他和蔺宋文之间,站在低处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他。
裴峙对此早已经习惯。
他皱着眉头,挪开指尖,轻轻吐出些许烟雾。霸道呛鼻的尼古丁驱散他内心的彷徨,让他得以拥有开口说话的勇气。
裴峙第一次在心里认同了香烟是个好东西这句话。
“没多久。”
他告诉蔺宋文。
“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多,仅仅只是知道了你未婚妻的姓氏而已。你不用担心我会做出什么破坏你们婚礼的事情。”
蔺宋文闻言猛地转过脑袋。
裴峙微侧过脑袋,对他笑了笑:“我还没有那么不识趣。”
阴影遮住了一切,裴峙看不见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蔺宋文的眼神蓦地变得很暗。
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而且我和你本来就是钱货两讫的关系,虽然这听上去对你的未婚妻不太公平,但所幸马上合约也要到期了。届时桥是桥,路是路,我和你再不会有任何联系。”
虽然已经认识整整十年,但裴峙还是抽不惯蔺宋文的烟。此刻不过抽了几口,他却觉得自己已经要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以你其实真没必要瞒着我的。”
但他马上又垂下脑袋猛吸了一口。
于是最后裴峙还是忍住了眼泪,并真心实意地对蔺宋文这么说道。
“瞒着你是我不对。”
几分钟后,裴峙终于听见蔺宋文的声音。
他抬起头,隔着香烟袅白的烟雾,看见男人阴沉的脸色和平静的目光。
“但这既不是怕你会破坏什么,也不是因为觉得这会对谁不公平。”
裴峙没说话,被烟雾蒙上一层轻纱的漂亮面孔上只能看见睫毛在轻轻颤动着。
蔺宋文没得到回答,便抬步向他走近。
“而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它不重要。”
裴峙的余光瞥见男人逐渐靠近的身影。
“裴峙,我不管这件事是你偶然听见的还是别人有意传到你耳朵里的,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它不是你想象的这样。”
视线中的光亮被完全遮挡,蔺宋文走到了他面前。
“我想象中的……”
裴峙咀嚼了一会这几个字,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蔺宋文。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那又是什么样。”
“是消息是假的,你其实并没有要结婚,还是和你想说你爱的人其实是我,只是和电视中那诸多偶像剧一般,你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苦衷需要我来谅解?”
裴峙不敢保证自己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有没有某一个瞬间其实也曾软弱地抱有过对方能够给出一个肯定回答的希望,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没结果的无终之句。
果然,蔺宋文哑言,一个字也说不出。
于是裴峙忍不住笑了。
他主动走近一步,两个人之间顿时隔得更近了。
蔺宋文微垂着脑袋,注视着他。
他看着裴峙嘴里含着他的烟,微仰着头看着他。片刻后他突然张开唇瓣轻轻吐出口烟,蔺宋文猝不及防,一时间竟然被自己惯常抽的香烟呛到。
他侧开脑袋,狼狈地咳嗽起来。
而裴峙含着几分嘲讽的声音便也夹杂在他的咳嗽声中一同响起。
“蔺宋文,谎言就和这咳嗽一样,是藏不住的。”
“你如今费尽心机地把我找回来,又冠冕堂皇地对我说这许多。其实不过就是睡惯了我,舍不得让我走,又不想旁生枝节,只想要我安安分分地做你完美婚姻背后的玩物,好让你享齐人之福而已。”
裴峙掸了掸烟灰,在蔺宋文蓦然看过来的目光中笑得有些古怪。
“你这样对我,和方敏恩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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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一部分,目前的人设和情绪节奏是我最满意的状态
第74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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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宋文的瞳孔在瞬间聚缩成一个小点。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峙,本就只是勉强维持在水平线的理智在这一刻蓦地彻底崩盘。
裴峙的手腕被他猛地伸手钳住,剧痛从腕间传来的瞬间还未燃尽的香烟也跟着从指尖掉落。
火红的烟头擦过蔺宋文的手腕皮肤,然后狠狠砸落在地上。火星溅开,四散在两人脚边。
滚烫的锐痛霎那间从被灼伤的伤口处泛起,蔺宋文却根本顾不上。
他手臂发力将裴峙蓦地拖到面前,然后低头盯住他。
“…你说我和方敏恩有什么区别。裴峙,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话语落入耳中时,裴峙清晰地看见蔺宋文脸上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阴沉和黑漆漆的瞳孔周围密布的红血丝。
男人似乎要被他这个比喻气疯。
裴峙能理解他的愤怒,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个比喻其实是并不恰当的。
蔺宋文和方敏恩并不是一样的人。
他并不曾对他做出下药迷奸那样恶心的事情;也不曾用那样恶劣的态度羞辱否定他的人格乃至灵魂;甚至就连他和蔺宋文之间唯一的困扰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偏差了身份地位,自作主张地爱上了对方而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而已。
他是个合格的金主,让裴峙痛苦只是因为裴峙自己不是个好的情人。
蔺宋文罪不至此。
但话已出口,再解释更多也已经无法挽回当时的失言。
于是裴峙只能保持沉默。
而至此蔺宋文已经彻底误会了他的意思。
手掌在一瞬间几乎是忍不住地用力,仿佛要把掌心的手腕活生生捏断。
可看着裴峙霎那蹙起的眉眼,力道却又在下一刻随竭力压抑的呼吸和怒火一起被尽力卸去。
裴峙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蔺宋文却先移开了目光。
他没有松开裴峙,只是虚圈着他的手腕。
“我不爱她,裴峙。”
片刻后,裴峙听见男人有些疲惫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他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
于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彷徨逐渐从他心底涌出。那感觉仿佛随他身体里每一个反复诞生又反复死去的红细胞一起,奔腾于全身各处,让他在顷刻间感官迟钝,仿佛连手脚都无法感知。
他想蔺宋文终于愿意把一切告诉他。
他和蔺宋文之间最后的这层遮羞布终于要被揭开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刻起,将会彻底变得不伦不类,不清不楚。
裴峙的心里蓦地生出壮士断腕的快意,也蓦地生出难以言喻的痛苦。
“但是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婚姻是最可有可无,但又最不可或缺的东西。”
裴峙沉默不语地看着蔺宋文。
“因为跟普通人之间也许为了爱情,也许为了应付父母,又或者是为了抚养一个小孩,两个人一起相互陪伴着度过一生所缔结婚姻的目的完全不同。”
时间在话语中流逝,太阳也跟着往西沉去。光亮偏转角度,往屋子里投射进更多。
蔺宋文便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光亮中。
裴峙看见那被透明玻璃染得更苍白的光晕落在男人五官英俊到几乎显出锋锐的脸上,然后被眉眼骨骼分割成更阴沉的色块。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排在衡量一场婚姻是否值得的最前一位的,既不是俗套的爱情,也不是生辰八字,更不是引得许多男女分道扬镳的彩礼嫁妆,而是彼此之间能够互相利用的价值多少。”
蔺宋文表情冷静地用最尖锐的话语剖析着婚姻在他们这个阶层里真正的含义。
“我的婚姻之于蔺家是这样,齐思言的婚姻之于齐家也是这样。我们的婚姻都是明码标价,在权利的拍卖场里竞标出售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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