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记(40)
“你少装大爷。”金四水冷笑道,“老子在陵城混的时候,你还在郭家当牛做马呢。现在披了一张人皮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
傅云琛对他的羞辱毫不在意,坦然道,“金老板,我只是一个小辈没有要跟您争的意思。大家都是白手起家,哪有高低贵贱之分。”他走到金四水面前,举起一杯酒,“我敬您一杯。”
金四水并不领情,扬手打翻了傅云琛手中的酒杯,怒道,“你想把三青商会洗白,我不管。可是你这鸿意楼挡了我的财路,我可要管了。”
傅云琛身后的保镖见对方如此嚣张,正要上前。傅云琛却拦住他们,很有风度的说,“金老板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大家都是开门做生意,各凭本事赚钱。何来挡路一说?金老板找我的麻烦实在犯不着,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整改。”
两人的胸襟和气度登时高下立判。
金四水正要叫嚣,抬头却看二楼的贵宾室里探出来几个人头,那几人是市政府的官员。金四水想了想,还是不要当着他们的面做恶,否则他们要是联手起来,自己也麻烦。
“傅老板说的是。可是我这人蠢笨,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这斗金楼可是我的命根子,我还有一百来人要养活呢。我想着,要不请傅老板到我那去逛逛,指点一二,你说改哪就改哪。”
金四水和寇勋不同,他能屈能伸,不好颜面,又心计重。此番他甘心落於下风,就是为了将傅云琛引到他那去。
傅云琛明知金四水是设计套他,但又不好当众拒绝。
“好啊,既然金老板虚心求教,我岂有不去之理。”
“那就说定了!”金四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亲热地握了握傅云琛的手,“傅老板,那我等你。三天后,你可一定要来啊!”
傅云琛实在恶寒,一会功夫就两副面孔,这金四水真是虚伪至极。
金四水怕傅云琛不去,道,“要是你不来,我可就带着斗金楼一大家子来你这赖着不走了。”
傅云琛听得头大,不怕横的就怕赖的,这一百来人要是都涌进鸿意楼,他赶都来不及赶,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金老板放心,我一定去。”
金四水这才招呼了那一大群流氓随他出去,刚要走,傅云琛拦住他道,“金老板,账还没结呢。”
金四水一看账单,几瓶酒居然要五百块。
“这么贵!你敲竹杠啊!”
金四水不情不愿地掏银票,直接丢给傅云琛,“先给你三百,剩下的,你三天后来斗金楼取吧。”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原本想给傅云琛下马威,结果碍于有政府的人在场又不得不认怂。
金四水恶狠狠地骂道,“五百块几瓶酒,比大烟卖得都贵。这种黑店也有人肯来当凯子。真是失心疯了。”
底下人道,“金爷莫气,三天后那傅云琛要来斗金楼,咱们不就有办法治他了吗?”
金四水咬牙道,“今非昔比,不要轻易动他。打打杀杀那套使不得。他就是哥码头出身的孤儿,如今穿了西装就当自己是上等人了。那我就让他体会一下我们这斗金楼的销魂滋味。”
傅云琛解决了金四水的骚扰后,鸿意楼照常营业,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歌舞升平。这两天,张崇岳来过一回,但是傅云琛避而不见,张崇岳也不愿强迫傅云琛出面,他深知傅云琛是故意躲他。
只是张崇岳不确定,傅云琛躲他,是因为之前小徐的事,还是因为他的仓促告白。又或者两者皆有呢?对于此,张崇岳非常矛盾,事情其实在按照他的预计在发展。傅云琛自立门户,从另一种意义和自己也算统一战线。可是,傅云琛对自己的心呢。比起愤怒的仇视,张崇岳更怕这种无声的沉默。
张崇岳听领班说起过金四水来捣乱的事。他嘱咐领班一定要转告傅云琛,千万不要去斗金楼。金四水这种宵小之辈,一定会设计害他。但傅云琛肯不肯听他的,就犹未可知了。毕竟傅云琛已经不是初见时隐忍谦逊的郭家义子,他现在是鸿意楼的傅老板,三青商会的会长。
傅云琛听到领班转达的话,心中一沉。他又何尝不知,去斗金楼是赴鸿门宴,可是斗金楼和鸿意楼之间代表的就是三青帮和虎翼派,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如果不在此时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便会后患无穷。
张崇岳立场暧昧,没有出面阻止虎翼派,只想站在中间当和事老。傅云琛很厌烦张崇岳的做法,总要脚踩几条船,面面俱到,谁都不想得罪。就算是刺杀郭长林,张崇岳都选择躲在背后操控一切。
可是,张崇岳只是陵城的一个过客,他有很多后路可退。傅云琛可不一样,他已经破釜沉舟,只剩下三青商会这一条路可走,决不允许任何人成为障碍。
三天后,傅云琛带了十几个保镖,赴会斗金楼。这十几个保镖各个配枪,骁勇善战,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手。
傅云琛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料一进斗金楼,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一群娇媚的交际花。这斗金楼,楼内装饰极为奢华,大多数家具上镶嵌金片,显得富丽堂皇,却俗不可耐。厅内摆着一个大香炉,烟熏火燎地燃着浓厚的香料。这些美娇娘都是欢场老手,根本骂不走,直接缠得那十几个保镖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傅云琛一向硬碰硬惯了,倒是头一回见识到这种场面。所幸他气场逼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没被缠上。
金四水笑眯眯地出来迎客,笑道,“傅老板一来,我这里顿时蓬荜生辉!”
傅云琛撇开身边的交际花道,“金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金四水亲热道,“傅老板难得来,自然要尽兴。之前我在鸿意楼不是还差你二百块么,我想着,大家都是兄弟,不必那么生分。你既然来了,那不如我请兄弟们好好玩一晚上。”
傅云琛皱眉道,“我不需要。”
金四水板着脸道,“你不给我面子。”
傅云琛被这浓厚的熏香熏得有些受不了,他轻轻咳嗽道,“金老板,我是诚心来见您的。您想有钱一起赚,可以。咱们有事说事,何必玩这些花样呢?”
金四水说道,“我这不是耍花样,我去你那玩过了,知道了鸿意楼的好。你来我这,却一杯酒都不肯喝,怎么知道我这斗金楼有哪里需要整改的呢?要我说,你就安心跟我来喝一杯,咱们边喝边说。就咱们两个,不带旁人,也不带枪。”
傅云琛其实懒得跟金四水啰嗦,他宁可直接双方打一架了事。但架不住金四水有意求和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和他进了房间。
这边还在谈着,那一边正有探子去张公馆报消息。
张崇岳原先担心金四水使坏为难傅云琛,便收买了斗金楼里的一个龟公,一旦傅云琛去了斗金楼便回来报信。
那龟公乔装一番才溜到张公馆。
“傅老板已经带人去了。”
张崇岳并未动,沉着道,“金四水想干什么?”
那龟公瑟缩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说,“金爷只想教训一下傅老板,不会做其他事。”
“教训一下?”张崇岳挑眉问道,“他打算怎么教训?”
龟公看了看何副官眼色,不太敢说,何副官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激怒张崇岳,便俯身下来,让龟公先告诉他。龟公这才小声说了。
副官脸色微变,立刻凑到张崇岳耳边转述了一遍。谁知张崇岳听后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破口大骂道,“无耻!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得出来!”
龟公被他吓得蜷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张崇岳怒气冲冲,也顾不得许多了,立刻调了两个班的人跟自己一同去斗金楼。他坐在车上,恼怒道,“傅云琛这个笨蛋,我都提醒他让他别去了。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副官瞧他着急上火,生怕傅云琛吃亏的样子,道,“这,傅老板是个男人,这种事是不会吃亏的。”
“那也不行!”张崇岳怒道,“傅云琛他可是……”
何副官看着张崇岳道,“是什么?”
张崇岳摆了摆手,止住话头,“你不懂。那斗金楼也贩卖鸦片,万一那金四水使诈……你开快点!”张崇岳蹬了一脚驾驶员椅背,“别磨磨蹭蹭的。”
司机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踩满了油门,疾驰而去。不一会,车子和人马便在斗金楼前停下来了。
☆、意乱情迷
张崇岳带人直接冲了进去。只见金四水正坐在厅内听小曲儿。傅云琛带的那十几个保镖也站在厅内候命。
淫词艳曲……张崇岳嫌恶地腹诽。
“咦, 张将军怎么也来了!”金四水明知故问道,“我这小庙今天来了两尊大佛啊。”
张崇岳懒得跟他废话, 直言道, “傅云琛在哪?”
金四水指了指楼上, 贼笑道,“将军, 这会您就别打搅他啦。”
张崇岳皱眉道, “上去搜!”
金四水阻拦道,“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啊?”
张崇岳板着脸道, “你敢拦我?”
金四水不高兴道, “您是当兵的,我们这种平头百姓自然不敢跟您叫板。但私闯名宅, 说不过去吧?”
张崇岳见他有意拖延,便不想和他理论,直接伸手去擒金四水。金四水也是个练家子,十分灵活,轻易就挣脱了张崇岳的擒拿手。
张崇岳命令道, “副官,你带人上去搜。”他又对傅云琛的保镖们骂道, “一群蠢货,还不快跟上去救你们老大!”
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傅云琛拥着两个美人进屋子的,现在要去搜人?!
金四水急了, 大叫道,“小子们都给我出来!今儿有人闯楼了!”他话音刚落,只见楼的四面角落里跳出来好几十个打手,都拦在楼上不让副官的人上去。
其实,只要士兵们开枪,轻易就能拿下这些打手,但是张崇岳有令不要轻易动枪。一群人便只能以肉搏打退对方。
张崇岳本身也和金四水正在酣战,那金四水虽然路子野,但是比较缠人,张崇岳见时间越□□费了,正要鸣枪示警。那金四水见他掏枪,以为他要打自己,情急之下,居然用随身带的小匕首朝张崇岳划过去。张崇岳伸手挡了一下,匕首非常锋利,直接划破了军服,在张崇岳的手臂上留下一条长长的伤口。
张崇岳的枪险些丢掉,他立刻换手接枪,一步冲向前,用枪口顶住了金四水的眉心。
“金老板,您可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四水没想到张崇岳竟然来真的,顿时不敢动了。
这时,何副官也搜到了傅云琛所在的房间,他一进屋,便见一个舞女正拿着烟杆子哄着傅云琛去抽。屋内燃着刺鼻的熏香,傅云琛显然中了迷香,有点神志恍惚。
何副官一脚踢飞了那烟杆,忙把两个舞女赶走。
“将军!人在这!”
张崇岳将金四水交给其他人看管,便匆匆上楼。他一进屋,便被那香味熏得够呛,见傅云琛衣衫不整地躺在坐榻上,张崇岳心中顿起一阵无名火。他三两步走过去,拍了拍傅云琛的脸颊。
“傅云琛?”
傅云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不知道是热的还是难受的,他脸色绯红,身上一层薄汗。张崇岳感觉到他傅身发热,担心是被下药,便将那两舞女揪来问话。
一女子道,“……金爷说,只要哄得傅云琛去抽那大烟就行……可是,只是迷香熏压根迷不了傅云琛。我们就在酒里下了……那个药,既能让他保持一点意识,又能任我们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