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眠(105)
章绍池搂过裴逸,亲一下额头:“不用换衣服,洗完就晾着出来给我看!”
裴逸垂头进去了,像犯错的猫叼着小鱼干,很有自知之明地钻进笼子关门落锁……
基地病房可就不比六星级的豪华套间,拥有单间浴室已经属于老干部的配置。房间就这方寸的地方,浴室里水流“哗哗”不断,裴组长很久都没出来。
章绍池终于忍不住敲门:“宝贝?”
淋浴水声不断,没人回应。他叫:“小裴?”
章绍池掏兜拿出一张信用卡,手段也很蛮横和果断。卡片插到门缝里捅了几下,门弹开了。
淋浴间水汽炙热,一片白雾弥漫,裴逸仍然正装革履,盘腿靠在墙边湿漉漉的地板上。
裴逸抬头,抹一下脸,鼻音齉齉的:“哥我没事,我就坐一会儿,你让我再缓缓。”
“成啦。”章绍池蹲下身,揉揉头发,“还不解气?那就再回去,再抽那混蛋几个耳刮子。”
“抽耳光也不解气。”裴逸一脸憋屈和顽固,“回头我就让他们把冷组长捆在牢房床上,裤子扒/掉,都扒guang,他妈的,放周彬进去收拾了那混蛋!弄不死他的……”
关门,放小周。
章绍池笑出声,裴逸此时恶劣的表情分明就是打算阴招制胜,把三教九流的shuang休大法以及三十六套房中秘术全部传授给周彬。对付冷枭这种油盐不进的混账玩意儿,只能寄希望于温柔可人的小周少爷找机会把那家伙办了。
性格孤僻不群,甚至缺乏正常成年人的同理心,一看就是童年缺爱,青春期缺练。
裴组长呢?
你缺什么?
裴逸故意歪着脖子,再抬起一只胳膊,放低另一条胳膊,戏精附体了,喉咙里模拟出一串无限循环的机械电流声:“嗯—— 嗯——嗯——
“我——是——机——器——人——
“老板——我是——你的——男仆——”
章绍池就被逗笑了,唉,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凑上去亲吻裴逸的眼皮,鼻子,把人从地上托起来。
“你不睡觉?那老子就自己洗洗睡了,随你的。”章绍池淡淡地邀约。
裴逸耷拉着眼:“怕你不喜欢我了。”
章总问:“我怎么就不喜欢你了?”
裴逸说:“你喜欢机器人么?”
章总郑重地重申立场,重音落在句尾最后一个字:“我喜欢你。”
……
裴组长终于老老实实交代问题,张开嘴,手指够到左下牙床:“左下区第三颗臼齿,里面是空心,有氰/化物。”
章绍池倒抽一道冷气。
他恨不得扒开小孩儿的嘴仔细看:“你平时吃东西,啃骨头什么的,你不会把那颗牙咬碎了?”
裴逸反问:“你吃东西能把牙咬碎?”
章绍池叉着腰问:“我亲你的时候,舌头不会舔着那颗牙?咱俩不会双双中毒毙命啊?”
“会啊!”裴逸一脸紧张惊恐用力点头,“每次都舔到我这颗牙,您以后千万把您的舌头收回去,别再亲我!”
章绍池恼火地捉住眼前人的嘴。两人挤在墙角,粗暴地接吻和揪扯,差点咬破对方的嘴角……
沉默片刻,裴逸自己比划,沿胸口往下指到小腹那个位置,不知如何描述自己把自己做成了一颗可以移动行走的人体zha弹。
“傻猫。”章绍池吻他唇角,“你简直是疯子。”
裴逸倒是不傻,但他有点儿疯,时常受到强迫症、强烈的自卑以及自我谴责心理的三重困扰,性格很容易趋向极端。幸好小孩儿三观没歪,当初选择了一条正道,不然他一定比冷组长更有杀伤力。
他选择了他认为的正道。一个人拼命地约束防范自己,就矫枉过正了。他从不戕害别人,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自残和伤害自己。
长久的恶心循环之下,这样的困扰堪比毒yin难以摆脱,他是对身体创伤成瘾。
“你怕什么?……怕什么,你告诉我?”章总捏住裴逸的下巴,一声声地问。
“宝贝,你不用恐惧害怕,你已经很好,你很完美。”
章绍池开始解衬衫的一排纽扣。
他沉默地望着,在裴逸面前一件一件脱,除掉全部衣物。
裴逸嘴巴微张,因虚火上升而迅速脸红,表情就迷乱了。不知所措的情绪悄悄延伸到每一根手指的末端,轻微发抖,贴在墙边一动不动。
因为眼前这样的情景,并不经常发生,事实上以前从来没发生过。他的男人没有把他摁在马桶盖上,或者花洒喷头下面,粗暴地扒开,再满意地欣赏他抖得像一只被剥皮的奶猫的愚蠢模样,狂野地发泄……
霸道年长的男人或许都有这方面癖好,正襟危坐衣冠楚楚,居高临下地占有,享受年轻鲜活的身体。小裴愈是淘气不乖,家长同志愈发喜欢私下用这种方式教训和惩罚,仿佛就有意地满足自身傲慢的膨胀感和占有欲,忽略了对方内心其实很脆弱的情感需求。
但这次没有这样来。
章绍池也认为,他的爱人不应该再卑微地跪在地板上,像一只被人随意摆弄的奶猫——明明就是一头高贵华丽的豹子。
“看着我。”章总在裴逸面前,健硕的胸膛在灯下起伏。
裴逸的眼神发散,迷乱,喉结颤动。栗色的充满阳刚的男性身躯足以让他倾倒。
“你喜欢么?喜欢看?”章绍池问。
裴逸像被施了魔法,不受控制地点头,怎么可能不喜欢?
章总笑了一下,对常年健身、野外十项全能练就的这副身材,很自信的。爷们儿就偶尔脱一回,晒一晒胸肌腹肌,足以让小情人一脸神魂颠倒。
然后,男人就在裴逸面前单膝跪了。
光ding下跪的奇葩场面是头一次。章总笑出两分邪气,这一跪坦坦荡荡天经地义,爽快地伸手去解爱人的拉链。
裴逸浑身都在发抖,心浸没在暖水中,攥住裤腰不给剥,一条手臂挡住脸和双眼:“嗯—— ”
“哥……”
眼前一片火焰燃烧,眼球的血管微凸而灼热,周身闷热蒸腾的空气,时光的印迹一下子拖回到两年之前。
酷夏干旱,水泥房子闷热如一只蒸笼。他几度虚脱嘴唇干裂,再被一桶一桶冷水泼醒……白炽灯泡打在头顶上方,三天三夜没能睡觉了,汗水沿着面颊的轮廓肆意流淌,从鼻尖和唇珠上扑簌滴落,再滴到他胸口。
眼前站立的高大身影,呼吸间带有粗糙的沙砾感,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冷鹄在他面前同样是单膝跪下,一脸近乎癫狂的迷恋,像在实施一场富有仪式感的献祭,已经说不清究竟谁是祭品。
裴逸那时经历的考验,超越了他少年时代熟悉的特训程序,超过他原本思维意识和身体承受的极限。他也终于明白自己远远没有强悍到坚不可摧、强大到所向披靡。他有某些致命弱点。
通缉犯冷鹄也很偏执,疯子,在感情上就容易陷入偏激和执念,把偷窥、跟踪、绑架、暴露/癖以及控制欲等等这些糟糕特质,全部集于一身。这样的人就应该是献给魔王撒旦的祭品、炮灰。
然而,A组的行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他的组员陷入危局,仅仅就因为他在方寸之间一丁点的失误。确切地说,“延误”。
“延误”的后果无法挽回,必然由旁人替他埋单,以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荒原上战车遇袭翻起,爆炸,火光冲天。
女孩惊慌凄厉的叫声就回荡在他耳畔,人却离他那么远,那么远,手指拼命往前伸也够不到。
他拼命抓到聂妍的手,把受伤的同伴拖上山崖。一颗一颗子弹向他们头顶袭掠,像瓢泼的雨点,交织的火力封死了逃脱的唯一出口,让他陷入火海绝境。
他的狙/击手最后一刻从掩体后面驾车冲了出来,引开了火力,单手持枪击毙对方一名枪手,再撒开方向盘平举枪口轰击对方另一座堡垒……
“啊——闻羽!!”
裴逸仍然记得聂妍伤心欲绝的喊声,因为结局是注定的。两方阵营的狙/击手就是对枪换命,同时仰面倒下。
子弹穿过硝烟,血光从闻羽后颈溅出来洒向天空的痕迹是刻在裴逸眼睛里的。
他看着车子失控冲下几十米高的悬崖,爆炸后的零件散落山谷。他亲爱的战友再也不能回来,频道里再也听不到他熟悉的低沉的声音,“组长,我在。”
他非常痛苦。
回去之后有段时间裴组长心情低落,陷入自我质疑和厌弃的恶性循环,拼命想要矫正自己的“缺陷”。
他认为这就属于缺陷。他开始厌恶某些生理需要,尝试用药物抑制,后来因为对身体损伤太大被医生强制叫停不给他配药了,这才作罢。
后勤医疗部的老头子们苦口婆心劝他:“裴组长啊你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咱们不能违背自然规律嘛,你总吃这个药就吃坏了,就吃成xing冷淡啦!”
裴逸说:“我就是想变成xing冷淡。”
心理上愧疚感作祟,极端的情绪就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以至于连处和陈处那俩老家伙软硬兼施声色俱厉地阻挠,都没能拦住他坚决地把自残行为付诸实施。他就是要在身体里嵌入一个微型□□。
身体承受了痛苦,才能稍微弥补他对自己的愤慨和不满。那段特殊而艰难的日子里,他需要这种走火入魔的方式支撑心情。和失去战友亲人的痛苦相比,这一丁点苦难就微不足道。
如果不能蹈灭地狱之火,就将自己变成地狱,一把火燃烧殆尽。
……
章绍池一把拽下裴逸的手臂,不准他挡脸,强迫他睁眼:“看着我,宝贝……你喜欢么?喜欢这样儿?”
裴逸点头,我喜欢,喜欢。
你放纵了吗,你爽到了吗,快活了吗?
裴逸颤栗着点头。男人就是彻底撕掉长在他脸上的面具,从禁锢他的这具钢筋铁骨中,将鲜活的血肉连带他真实的感情剥离出来,重新抱在怀里。
爽绝的kuai感冲破心理的临界点那一刻他的眼泪流下,舒服得也快要死过去。
他骨子里确有几分抹不掉的卑微,恋慕强壮阳刚的男人,欲罢不能。只是他所从事的职业太特殊,周遭环境严酷,这种瘾偶尔会将他陷入某些很危险的境地……
更深刻的感情因素他难于表露,忍痛与情人分离才是植根内心的隐痛,让他最终迁怒于自己一个健康男人最稀松平常的yu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