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眠(122)
车库顶灯亮着,门也开着。院落灯影旖旎,花草幽香。
车窗一层浅白色哈气,裴逸也没反抗,嘴唇追逐着男人嘴角,衬衫一排纽扣和裤/链皆是四门大敞,胸膛洇出一片草莓红痕。
“咱俩,去试西装?”章绍池抚摸裴逸的脸,“定做时间要长些,请您裴先生百忙之中,抽空约一天?”
“哥你别安排日程。”裴逸说,“上次是我跑单对不住你,这次不要给我放你鸽子的机会。”
章绍池惊恐地瞪着人:这是又要跑单先打预防针?
“我来安排日程和节目,我还可以跪地求婚,八抬大轿迎娶,给你一个盛大的仪式。”裴逸笑得真诚又很皮,“哥你听我的,再给您的未来老公宽限三个月。”
章总的一腔心血也快呕干了。心爱的人好像无数次向他保证,再宽限三个月,这次就最后一次。每一次都好像他耳边吹响危机四伏的哨子,给他下最后通牒,一溜烟又没影儿了,又要踏上地狱征程。
章绍池说:“十年前,咱俩人好,第一次的在一起,还记得么?”
裴逸:“记得。”
章绍池:“就是在车座上,我把你睡了,你从此就是我的人了!就像现在这样。”
裴逸笑了:“记得。车早就换了,但是人没换啊。”
章绍池点头:“老子不会换人,你让我等,好。你一定记住,我在这里等着。”
裴逸也再次点头:“哥,我全都记得。”
夜深人静,从卧室溜出客厅。裴组长打开自己电脑,联网,输入几道密码,进入电邮界面。
他使用了加密的文字,再次发送出这条信息:【前辈,一切都进行顺利,你的帮助我感激不尽,我能接你回家吗?】
☆、Chapter 86. 三代血仇
Chapter 86. 三代血仇
陈处重伤期间, 裴逸两次前去医院探望, 在ICU的大窗外站立良久。
他最终按捺不住,不顾医生劝阻, 穿上消毒服和口罩站在病床前。
床上的人十分虚弱且呼吸艰难, 喉部被烟火灼伤难以发声。尽管平日常有龃龉、极少愉快相处, 一位叔辈的上司最终也像楚总那样倒卧昏迷于病榻,让人难过。
“陈老师, 我就向您求证和确认一事。”裴逸递过一张照片。
“陈老师, 是他,对么?”
照片失焦, 也没有PS美颜, 依然看出主角一头黑色长发, 面容俊美,淡定而不俗,眉眼如水墨画般的云雾缭绕,好看得有点儿不真实。
裴逸只看一眼照片就羞愧自认, MCIA6的风流倜傥一代美男“琅琊榜”上, 自己只能乖乖地退居第三位了……他以前只承认他师傅楚珣比他美的!
长发美男端坐木屋闲舍, 很像雨后南方遍地青葱的山坳间。
背后墙上,一幅水墨国风卷轴暴露了心迹。
从海量库存里挖坟挖出这张照片,一幅清汤寡水的国画,终于被裴逸很有眼力地辨出画上草书题字:日照寒江。
陈焕胸口急促起伏,眼神发直,差点儿把氧气管子崩了。
“陈老师, 这个人……”裴逸的嘴唇几乎贴在陈处的氧气罩上,“他到底和我有没有直接关系?我的意思是,他为什么,为什么好像唯独对我充满怜惜网开一面,一次一次使尽手段试图洗脑劝降,让我‘重回他的怀抱?不,他不是对我情有独钟,家里墙上一幅画都以‘寒江’为题……他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义父裴之迅一直紧守秘密缄口不言,六处的叔叔们也都瞒着他,这些都让他无法避免地开始疑神疑鬼。
自己都被某些乌七八糟的灵感吓坏了,不可能吧?这世界疯了……
MCIA6上一代三大王牌特工,时至今日都有了下落。有一人长年卧于病榻,有一人单枪匹马流浪江湖,还有一人在阵亡名单上遗落多年,神隐在黑暗泥沼之下。
陈焕埋在呼吸面罩之下,嘴动了,一片哈气,微弱的气息让裴逸实在无法辨认口型。
“是……他……”陈焕很艰难地,很想抓住小孩儿的手,把这些年一切实情原原本本道出,可惜恐怕没有机会了。
陈老总是想吐槽:训练营里出来的你们这群孩子,一个个自命不凡自以为神通广大,比起你们前辈差得太远!六处当年几张王牌,一个人能顶一个连,就像你师父楚珣那样,出门就带老公兼贴身保镖,两人出双入对就足够了。哪像你裴组长,出门前呼后拥带一个豪华旅游团?
“这个人,他与我也有血缘关系吗?我是说,像楚总和霍将军那样,在一起并且还有一个儿子?”
裴逸心跳静止。
他想看陈老师摇头否认,告诉他“不是”“没有”。
病房一片死寂,一根细针头掉地上就能砸破深潭。
氧气面罩上一团白雾,陈焕微睁双眼,似乎是想否认这种无稽之谈并且作出解释,但已神志不清。
床头的红色警示灯“滋滋”叫唤了,几名医生护士闯进来推开裴逸,“病人不舒服不适合再接受询问他有生命危险……”
裴逸被推出去了,无奈地隔着大窗,看那些医护抢救病床上垂危的人。
无论真相如何,他已经够幸运了,受过许多人的恩惠庇护。他不会记恨埋怨陈老师或者谁。
耳机联络响了,小范敲他:“头儿,上方消息,下午开会可能要提出来,我截了一段偷听,我就先知会您:暗算陈老总的汽车炸/弹,初步调查结果,好像不是羽哥搞的。”
裴逸兴奋道:“我就说不是他么。训练营我跟他一个帐篷一张床上睡出来的,闻羽只会开枪和打架,他不会做炸/弹。”
范小花:“对嘛,只有我会,我擅长啊!”
小范同志口齿伶俐语速飞快:“情报室确实有内鬼泄露陈处的行踪,装炸/弹的就是个拿钱办事、屁都不懂的马仔,涉hei团伙成员。那小子跑路经由广西出境的时候,被边防警抓住了,全都吐口了,确实收了钱,但什么内情都不知道。根据钱的方向以及炸/弹来路,现在就怀疑北缅吴廷冒手下的毒/贩子指使!”
裴逸立即长舒一口气:“明白了。”
他放心了。闻羽还住在军部医院的另一间病房,裴组长是用十年军功章做担保,他的下属一定清白无辜。
……
这件事兜兜转转又转回一周之前,他们接到的边境急电:Y省“白象行动”遭遇挫折,毒巢丧心病狂地做局,致使我方损兵折将。
六处并不属于缉毒部门,但坐镇燕城情报中心,他们有责任也有日常分担,在过去二十年间,一直以情报数据协助边境行动,甚至直接外派特工,渗入敌后武装工作。一群螺丝钉,哪里有缺口裂缝,就摁到哪一个补丁上。
盘踞克钦和掸邦近二十年的吴廷冒团伙……
裴组长开完一个长会,从会议室出来已是傍晚,天空化作半透明的蓝宝石色。
暂时不用担心走在半道遇见杀手,裴逸驾车回城,愈往市中心地带灯火愈盛,点亮十里长街。
柏油路面腾起轻烟,他的心思已经紧锣密鼓在行动的路上……
半道接通电话和耳机:“哥,在呢?”
男人沉沉的声音,有那么一丝期待:“在。”
裴逸:“等我?”
章绍池哼了一句:“等不起,不知道你今晚的钟点是哪个时区?”
裴逸说:“我就快到四环路了,嗯……我给我爸妈还有琰琰,订了一个出境的私人导游豪华套票,把你也加上了,你陪他们一起去?”
电话另一头都愣了,章总七窍生烟,重复了一遍:“我陪你父母和你弟,去旅游?!”
“不就应当是哥哥你陪么?也是咱爸咱妈啊。”裴逸厚着脸皮耍赖了,“你和爸妈混那么铁,同桌吃饭相谈甚欢,你都在我们家过夜了,临走还依依不舍。”
“还没混到能一起出去旅游那么铁!”章绍池摇头,“你自己不陪?”
裴逸只能赔个笑脸,陪不出人头:“我、我最近……”
“你哪也甭想去。”章绍池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爸刚刚来电叮嘱我,他们订了一个呼伦贝尔大草原蒙古包七日游家庭套餐,带着你和小猴子全家度假,让你一定,务必,出席全家七日游。”
裴逸差点一脚踩错刹车:“我事忙,我必须出差。”
“我可以等三个月,但你必须留在国内。我们自己的国家,现在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你没看到新闻头条各国机场、学校、教堂和qing真寺都在爆/炸么?”章绍池摆出家长的霸道作风,“你爸妈和我都不批准你出远门,你看着办吧。”
国内安全?
情报六处的高官在公路上接连遭袭是谁干的,哪里还有真正的安全?嚣张的匪徒一日不除,哪有山河的永固、四海的平安?
……
裴逸明白他的伴侣非常强硬,固执,轻易无法说服。章总最近就不错眼地盯着他,甩不掉的一块牛皮糖,把他的后背当作住宅小区门口的电线杆子了。自从贴上这张署名【章绍池】的牛皮小广告,宣誓了所有权,揭都揭不掉了……
像这种甩不脱的人,就只能随身带着。
因此,当晚章总被裴组长一路指引着,在近郊某一处停车场会面,就上套了,直接被裴逸架走,马不停蹄就赶赴机场。
裴逸订了最快一趟航班的头等舱,掩人耳目行色匆匆,即刻就出发。
章绍池当场都懵了:“单人匹马你抽疯吗?组员都不带,你敢去缅甸剿匪?”
“我都名草有主了怎么能是单人匹马?咱俩明明是出双入对。”裴逸在奔赴前线的时刻还能开玩笑,“就跟我师父当年那样,他是那个用脑子指挥的,身边只需要带一个指哪打哪的最听话的,啊——”
裴逸没能讲完这句就被他男人顺势推进机场大厅角落的一处洗手间,被摁在马桶盖上打了屁/股。
利用洗手间隔间的方寸之地,裴组长替两人匆匆地做了遮掩化装,贴上乳胶假鼻梁和假下巴。裴逸甩给他男人一本化名护照,MCIA6密证科最新出炉的周边产品,是假的真护照。
“去哪?”章总用口型问。
“别担心,不会带着你冒险,我们不必出境。”裴逸在嘴边竖起一根食指,嘘——
他在贴身搭档的手掌中,划出两个字母:HK。
……
Hong Kong, China.
毒巢敢在燕城郊外暗算陈总,几乎得手,这就是公然示威宣战。不剿灭对手老巢,不足以告慰以鲜血祭奠边疆土地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