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眠(138)
波奈温这个凶神,没能当场辨认出夜探墓地的神秘男子是谁,眯着血红的小眼睛有点失望。
远道前来投诚的那位奸细刘Sir,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左右逢源的,在大佬面前举起三指立誓:“冒叔您放心吧,我回去再查找一下,这些年收集的资料。但凡是熟人,一定会有过往联系的蛛丝马迹,或许就是内地某些职能部门的人……肯定能查出是谁。”
这位刘Sir恐怕没有能及时觉察,他已经一步一步踏入蹈死的边缘。
慵懒地睡在沙发里一声不响的裴先生,今夜过分安静了。
那是极不寻常的安静,真正强壮而危险的雄性动物在充满杀机的丛林中蛰伏,伺机,双眼早已盯紧猎物,就等待拂晓的第一缕光辉降临。
而背后端坐的雷组长,长发披散,琥珀瞳仁四周分明镶了一圈血色光晕……
血色正中瞄准的猎物,别想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
形势是这时急转直下,那几位垂头丧气打算上楼睡觉的客人,再次被变故阻挠住脚步,又被请了回来。
保镖不时接起电话,低声密谈,再向老板汇报,吴廷冒嘴唇轻动,好像在指挥“起货”了。
冒爷身边的技术员,这时捧着信号收发器,看起来很简陋山寨的玩意儿,向老板汇报;这院子里,断断续续的,测出了可疑的信号。
这个工程师模样的家伙,皮肤黝黑,讲着一嘴流利飞快但口音怪异的南亚英语,“叽里哇啦”指手划脚:这房子里有、有、有信号!有人在悄悄发报联络,或者把咱们这里的位置进行卫星定位,发送出去了!
并不年轻的大佬吴廷冒,此时难掩疲态,因为怨怒和紧张,眼睑都充血了。
所谓六十知天命,别家老爷子都在颐养天年的年纪,这头疲惫但依然嗜血的老狮子,还在恋战沙场。手里攥着土地和利益王国,谁舍得撒手?
那眼神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搞死仇人,但已经失去了敏锐的判断力。
“搜身,把外衣都脱掉,一个一个搜身!”
波奈温的枪/管将一盏茶盅扫到地上,“哐”得摔成八瓣,终于碾碎所有人趋于崩溃的神经。
绷了一整天的弦,爆了。一名富商和另一名厅长,愤怒地起身要走,一派胡闹,简直是羞/辱!老子要打电话报警了,你胆大包天反政府了吗把我们当成囚犯!……
搜身。
裴逸再次按住章总的手,对视一眼就把什么都说了:是你吗?
“东西”在你身上?
一整天他都在提心吊胆,担忧他家章老板,今早骑马时假意调/情,摸遍男人全身,除了小腿脚踝脚丫子不太方便摸到,其余各个地方连胳肢窝都摸了一遍,没有。
或者,雷组长。
他干爸爸身上也有“东西”。
在许多双诡谲的眼睛的盯视下,在枪口的监控中,只要想做,这一整天里仍然有很多机会,能够巧妙地与外界联络,用简短的密码发报,或者在密林间定位精确的经纬度,实施近战突击和远程轰炸……
一名富商被几名马仔抵住脑袋,竟然被扒了西装裤子皮鞋,光/猪似的,就剩一条裤衩了,狼狈得抖着肥白的腿。
波奈温面带邪气,提着枪直奔而来。
不怀好意的陋目,瞄向裴先生的脖颈,胸口,腰,波奈温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你小子,谁派你来刺探情报,脱掉衣服搜你!”
裴逸以旁人无从察觉的姿势挡在章总前面,一脸无辜:“真的让我脱啊?人这么多我害臊,不然找个人少的地方脱。”
波奈温:“少废话,你身上藏了多少玩意儿?”
“你真粗鲁。”裴逸唇角一动,面容诱惑而纯真,“我身上藏的妙处多了,你轻一点。”
他扯开衣领,一点一点剥开罩衣,手指摸索到腰间。刻意放缓的动作,在每个人眼里都留下诱人的延时效果,让周围所有凶恶的、怀疑的和意/淫的视线都聚焦在他的指尖。
只要能让身后的人找机会脱险,转移视线,至少处理掉身上的东西……
“脱什么?”
身后一只大手,突然按住他的手,勾肩搭背地把他搂了。
“放肆。”章绍池往眼前射了一串利箭,biu biu命中一排马仔,“我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眼瞎了?”
章绍池手里没拎枪,锐利的眼里就含着枪火,眼神能狙人。
当然,咱们章总一定认为老子胯/下也挂了三条枪的,不然代号能叫【111】?古往今来特情六处一代一代的王牌特工,有哪个敢自称三个壹的?
这座院子里已经没有规矩、道德或者长幼尊卑,丛林就讲丛林法则,谁厉害谁说了算。
“老子身边的宝贝儿,我的人,你敢碰一下,我切你手指;你多看一眼,我剜你的眼。”章绍池看着波奈温,余光瞟着毒王。
那边有人可能不怕死地挑衅雷组长了,试图摸上去搜身。
雷魄眼梢含冰:“你敢。”
那几个马仔也未必不怕死,是真的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就鲁莽地以为,这院子里长相英俊的男人就弄不死他们。
章绍池眼锋一扫,突然提高嗓门,盯住了悄悄往外挪动的那位刘Sir:“你站住,你跑?”
所有人闻言全部回头。
枪口“唰”得全都指向章总视线所及之处。
章绍池不是开玩笑,抬手指着:“刚才还在我脚边三尺远,跪着给老子舔鞋,一转眼你夹着屁跑到门边了?刘、警、官,你跑什么?”
重音很不善地落在“警官”二字,足以让许多心虚的人“咯噔”一下,心惊肉跳。
刘Sir瞪眼反问:“我没跑。我,本来就在这里?”
波奈温冲过去,把人拎着脖领从门槛又提回来:“你小子也不能离开,你小子他妈的也是警察!”
刘Sir突然赤红脸:“我不是啊,我是诚心诚意为老板做事,香港和内地都已经通缉我了,这件事你们可以查!”
这节骨眼,谁有时间和耐心去调查真相。
“我就怀疑此事蹊跷。”章绍池虎视对方的眼,目光锐利带刃,“这个院子里,今天是谁莫名其妙地突然闯进来,跑到咱们冒叔面前投诚的?这么巧啊,我们这些人在这儿倒霉受审,无端被怀疑,这节骨眼上这间屋子里竟然有一位警、察。”
“监控了两年毫无作为,你早几日不出现,晚几日不出现,冒哥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一个前任禁毒局警察踏进这个院子,这里就发现有人私藏联络器、私发信号、甚至可能已经把我们这些人的位置和情况全部透露给了香港警局……你想要干什么?”
刘Sir:“你……你血口喷人!”
“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喷你?”章绍池眼都不眨,“鼠辈诈降的雕虫小技,弄个无名无号看不清脸的视频,就想在这条道上骗饭吃?你身上要是没装零件,你怎么敢来?”
裴逸:“……”
吴廷冒的眼珠针缩,暗抖。章总几句话杀人不见血 。
裴组长这会儿被章总紧搂在怀里,原本摩拳擦掌准备干了谁,现在已经哑火,可以闭嘴歇着了。
自己身上的漂亮衣服,应该也不用脱了。狗急了上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身边这位。
吴廷冒斜眼瞟章绍池一眼,心神不宁。个个儿巧舌如簧,他无法信任任何人。
吴廷冒:“章老弟……”
章绍池一脸隐忍,终于侧身凑到毒王耳边,悄悄话:“老弟这趟也带了玉料和檀木的大货,没有走官路,不想被查。冒叔您看着办吧,我也不想有损失。”
吴廷冒回以狐疑的眼神:是吗?
章绍池继续悄悄话:“我手头紧,您知道我公司的事?我不能再让警方查到货,担不起这个损失……那个条子突然出现,就一定有问题。”
裴逸:“…………”
他完全低估了自己的伴侣。
什么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今日大开眼界。
男人挑灯骂战,全凭气势和嗓门。刘Sir在气场上就被碾压了,一脸狗血气得发抖,也声嘶力竭:“污蔑,胡说!冒爷,冒爷!这个人他有问题,他是奸细,他肯定是警察!”
裴逸笑得发癫了,一双眼眯成月牙:“啊?”
刘Sir:“他才是警察,我不是,我不是……”
裴逸一脸忍俊不禁,转头问身边的:“这位阿Sir说,谁是警察?”
被剥成光/猪的那位富商,耷拉着一身白肉气急败坏,抬头就指刘Sir:“他娘的,就他一个警察!还能有谁!”
雷组长从始至终就在对面坐塌之上,参禅打坐,不掺合无聊的吵闹。
漂亮的羽睫下抖出精光,雷魄说:“搜他的身么,检查他的牙齿、耳廓、喉结、鼻腔,每一根手指的指甲盖,都挖开看一看,有没有窃听纽扣、定位器和通话器,一查便知。”
裴逸心说,干爸爸您厉害。
送黑诊所,上手术刀啊。
他身边的章总甩出一句:“把他腚眼儿也扒开查一查。现在的条子都学得精明着呢,也没有这方面忌讳。你们这些人可以把货夹在那地方,他们同样也可以把东西藏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