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49)
“……”
于斐的手不松,没有退让的意思:“把眼睛闭上。”
这句话说完,倒是乐时看着他,眼睛慢慢一眨,尚有知觉的嘴唇扬起个淡淡冷冷的笑,于斐一怔,回过神,别过眼睛,心甘情愿认怂:“刚才,阚前辈在直播里决定不参加七月中HopE的世巡了。”他的手一松,乐时却没动。
于斐把直播的内容简单复述一遍,乐时将没有挂着输液管的手放进那件宽大衣服的袖管里,探出半个手掌,抵不过眼皮酸软麻木的痛,闭上了眼睛。他的声音轻而沙哑:“当时在N榜结束后,和前辈有过接触,觉得他是一个乐观温柔的人。”
于斐朝椅背靠去,也附和:“我认识他两年了,他对我永远都是笑着说加油的可靠前辈,不会露出软弱的态度。”
乐时的话音仍然非常疲倦艰难,带着瓮声瓮气的鼻音:“前辈暂停活动的原因,和你退出公司的原因……有关联吗?”
于斐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注视着乐时,看他因为不适下意识锁起的眉结,唇角隐忍平伏的一道薄线,缝针时他是紧张得红了眼角,难得见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如今剩下偃旗息鼓的倦怠,有种受了折腾劫后余生的平静可爱。
于斐忽然问他:“乐乐,你写过歌吗?我是指歌词、曲子,全部由自己创作的那种歌。”
乐时没有睁眼的力气,动了动手指,代替颇有气势的挑眉动作:“怎么问这个。”
于斐干笑一声,忍住要去摸摸这只濒临炸毛的小猫的心情,接着说:“我以前喜欢写歌,芝麻点事情都要抱着吉他引吭高歌。刚认识你那会也写,写好多前言不搭后语的情歌——”
乐时冷漠无情打断他:“你能说重点吗。”
于斐挠挠后脑瓜子,说:“凡事讲究起承转合嘛。”
乐时恃强逞凶,像呲牙咧嘴的虎斑猫哈气:“你退出公司和你给我写情歌有关系?”
于斐大为烦恼地否认这道送命题,回答笨拙粗钝,是乐时从来不擅长对付的真心实意:“因为我想写更多歌,我想替这个世界、这个人生写更多歌,想为你写更多歌。这是我离开的一个原因。”
“公司规划的路,按照轨道走就好了,唱规定的歌,跳规定的舞,就能红,就能像前辈一样光彩四射。我们所有人,几乎都是听着这样的鼓舞,进行练习,进行测评。迎合市场的风格,成为流水线上的偶像。”于斐抬起头,看着滴斗中连缀不断的药液,伸手调低了输液的速度,慢慢说:“我写了很多的歌……乐乐,我写了很多的歌……”
“喜悦的、悲伤的、冷淡的,抒情的、激越的、反复无常的。有些曲子也得到了前辈和老师们的赏识,我希望能够在六光年的第一张专辑里放一两首这样的歌,就像阚前辈一样。”他的话音没有太多感情,如同低沉麻木的呓语,“但公司并不支持,只要做好规定的那一份就行了,花了大价钱,请最好的作曲和作词,包装出来的最光鲜亮丽的师弟团,会成为这一代的光……”
“我成为了别人的光,那我的光是什么呢?我从事这份职业,登上舞台的意义是什么呢,我的心里产生了反复的诘问,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阚前辈和我有着一样的烦闷。”
“我为此苦恼。我想唱歌。但很多人说,你唱歌很好,只要待在HP,一定前途无量,可我开口时,就感到无尽的迷茫和空虚。”他一顿,旋即低笑一声,自嘲自讽:“在这一方面,我可真是太矫情了。”
“对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我总是这样……”
于斐的嗓子有些干燥,他咽了咽口水,似乎不打算接续这个话题,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也并不指望乐时能够说出太多体贴慰藉的话,他本不应该用这样充满负情绪的语言来自揭瘢痕,但他在阚君桓鞠躬道歉的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
“前辈带着宽容劝我离开,大概是不愿我成为第二个像他一样不快乐的人吧,可我似乎更加让他不快乐了,都是我的错。”
乐时也沉默不语,无人应答的寂静令于斐坐立不安,他咬一咬下唇,手肘却被一扯一捉,冷硬的大力气,乐时靠他近一些,肩臂贴在一处,于斐看见校服上别着自己名字的胸章还没取下来,在日光灯底下泛一层流动的亮金色,闪耀夺目。
乐时只是静静地靠着他,闭着眼睛,但眉头却慢慢松快、舒展,呼吸渐渐平稳均匀,于斐从与他相识的那一天,就知道他的性格是外冷内热的乖僻,而动心只是触碰到他的温柔那一瞬间,不需要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只是某次悄默无声的陪伴,一如此时,足称永恒。
“总有一天,为你写的歌,我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作者有话说:
狗公司HP今天倒闭没有?(破口大骂)
第36章 暴雨
暴雨是整夜地在下,除了一辆呼啸尖叫的救护车,拖下一团模糊而悲切的急音,一切似乎总是陷落在嘈切疯狂的雨声中。手机是长时间的缺电,黑色的屏幕上偶尔落进几粒水点,映出大门上绿色的安全通行标志。
早该在HK的时候他就应该察觉了。
那个人无法消解的痛苦,抑郁与哀伤,他作为一个“普通朋友”,不过是阚君桓人生里的插叙,既不能承上,也没有半点启下的作用。总说这样的身份何德何能与他嘘寒问暖,如今眼睁睁看他一再鞠躬低头,面对整片白色的世界,但他却无话可说。
他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很久,半边球鞋被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唐之阳深吸一口气,消毒水的气息仍有余温,大厅里保持着病员来时的骚乱,几串泥泞的脚印,从门口长长延伸,像一段慌乱断续的生命线。
急诊室的门大开,浑身湿透的家属与急救人员围在病床边,室内有心肺复苏机空荡荡的压迫声,心电仪器拉着漫长刺耳的拖音,有哭声缓慢地流淌起来,唐之阳加快脚步离开,输液室里没有哭泣,角落里的于斐和乐时靠在一起睡熟,神态恬静安然。
唐之阳能够确定的是,二人间至少有一方是喜欢另一个人的,只要这样想,一切都能想得通透了。年纪尚轻的爱憎,来得强烈,去得痛彻,带着强烈的感**彩,他没再打扰这两人,在医院外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借了充电宝,打开手机。
他没有打开微博,选择性无视了几条触目惊心的推送,“压力”“抑郁”“暴力”“失格”之类的字眼,尖锐地带着刺。唐之阳打开消息界面,在联系人处下划,顿在阚老板两个字上,以前还当他们团的伴舞,在团员的哄笑声里开玩笑,问什么时候发工资,小唐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闹大了笑话,哄哄乱乱地说起浑话了。
“队长是黑心煤老板,次次拉人来干苦工,跟签了卖身契似的。”
阚君桓是十分头疼的样子,一双眼睛那么明亮亮地向他那处看,湿湿淋淋的汗水浸透他的舞台服,唐之阳记得很清,是件极薄的天蓝色丝绸衬衫,几乎使他的肌肉都透出似有似无的雏形,他笑着说:“签下来也好啊,看人愿不愿意了。”
他总把话说得句句真挚,每件事情都在心中留下庞大回声,他永远强大而又可靠。后辈尊敬他,队友喜爱他,高层领导赏识他。他似乎什么都不缺,唐之阳的手指顿在返回键上,觉得自己放下舞伴的工作之后,对对方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
阚君桓缺少安慰吗,缺少劝告吗,生活在高处的他,会接受自己的告慰吗。
答案显而易见,对于感情的进退,他一向失当。
和他上条信息停在六月十八日,他向他说晚安,阚君桓回他好梦。
时间是凌晨,但那一夜他并没有睡着,维多利亚港盘旋的海风如若深蓝色的鸥群,被远慢的汽笛引向熹微的白日,他把自己的过去剖白于深暗的夜幕下,像一盏苍白的射灯,暗角里血淋淋的几个字,分分明明是自己的“仍然喜欢”。
唐之阳一旦安静下来,心底就总有这个人的音容笑貌,像浅睡时分的一次惊悸,当他站在万众瞩目的票数第一、主题曲C位的时候,潜意识里的想法是——
这地方这样空廓,明亮得几乎要将影子都熄灭了,在那一片镁光灯强烈、刺眼、干燥的灯光里,阚君桓看得到他吗。
唐之阳叹了口气,退出待编辑的消息界面,给乐时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是于斐接过来的。
“在便利店,要不要吃点什么?”
“第一次公演测评,得到总票数第一位的,是——”
各组练习生面面相觑,镜头转移到每组的第一身上,唐之阳在左下的一个角落,手上抓着他的发带抹额,细碎的额发被汗水湿透,他站在队长的身后,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屏幕上的结果,公布答案的李想一项一项地卖着关子,将紧张的气氛调动至顶点。
“他是一位深受大家喜欢的人,对于组内成员而言,是长兄一样的存在。”
几位年长的可靠练习生被组员簇了出来,是在上一段剪辑里劳心劳力的前辈,他们的脸上带着局促与紧张的神情,组员替他们高兴的表情或真或假,或许有已经认命的释然,或许有为了争取短短镜头而露出的假笑——不论荣誉属不属于自己,偶像总是要笑的。
李想顿了几秒,故意喊出一个练习生的名字,欣喜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浮现而出,但李想转而又说:“你觉得会是谁呢?”
经历过山车一般起伏跌宕、大喜大悲的捉弄,那位练习生露出了略带僵硬的讪笑,他挠了挠后脑勺,调整出一个天然而憨气的可爱笑容,他说:“总之不是我。”
李想微微一笑,那笑是职业性的一个弧度,颇有风度的温和敦厚,他说:“未来会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