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88)
他与任风风并肩走出几步,又同步率异常之高地回过神,一左一右地向四个人伸出代表“一”的食指,异口同声:“加油!比完赛我们去吃海底捞/打边炉!”言毕一顿,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火锅到底哪家比较好吃,没心没肺的孩子脾气凑在一起,天生的达观开朗。
于斐合掌一拍,尽管浑身仍然不由自主、无法控制地发着颤抖,但他仍然目光坚定,向组员振声道:“我们走吧!”
“耳返测试,耳返测试。无问题就可以上台了。”
李想的引导语刚刚结束,场内爆发出山呼海响的欢呼尖叫,似乎连后台的地面都在微微震颤,这一此起彼伏的声浪在他们走上舞台时达到了最高潮,无数的手幅挥动,闪闪发光的眼睛原来含着喜悦激动的泪光,在听到自己的名字的瞬间,乐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李想颇费一番功夫,才把爆发力十足的尖叫安抚下去。由于斐领声喊出组名,四人依序自我介绍,在乐时这里反响非常热烈。他听见许多人呼唤着他的名字,声量尤其大的,在喊“给姐姐出道”“你是我的One pick”“谁都不投就投你”,引起一阵小小的哄笑。
李想适时地提道:“乐时练习生,定位是舞蹈担当,为什么这一次却到了Vocal组呢?是不得已的选择吗?”
乐时微微一笑,尽管他感觉到声带振动,话音有些微颤抖,但当一个字、一个词、一个句子脱口而出时,他发觉自己高悬的心正缓缓地下落,最后慢慢吞吞,不疾不徐地落在了实处,他听见自己的回答,冷静确凿,充满信念:“这是属于我自己的选择与挑战,我以出道为目标,就想把一个偶像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到。”
台下一片表意支持的尖叫,他听见“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呐喊,沉在实处的心忽然找到了生根发芽的位置,他不止一次地惊讶,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在凝望他、注视他、关切他,乐时向粉丝们鞠了一躬,声音不再颤抖:“请大家享受舞台吧。”
像无数次舞台开始前,灯光黯淡,万籁俱寂。
乐时无来由地想起第一次公演舞台的时候,他忍受着眼角的伤痕,在细细密密的刺痛感里跳完整首曲子。那时的他并没有瞻前顾后,也没有自我怀疑,满心满意的只是,如果喜欢,那就一直坚持下去。舞蹈于他是一生的挚爱。
他在一片黑暗里坐下,在布景的车座上,他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列车飞驰的声音。乐时向舞台的彼岸望去,他于开始前寂静的黑暗中,看见了一整片延绵不绝的星海,他显然地一怔,才认出那是粉丝自发的应援。雪夜的银河,来归的旅人,台上与台下,似乎都聚成了故事的一员。
闪烁而繁密的星辰,在倾听他们的故事。
中低音域的钢琴声响起,荧幕上缓缓落下轻盈飘荡的、粉尘一般的微雪,一莹一烁地泛着冰冷尖锐的浮光,干冰的白雾从脚底涌起,蓝调的束灯的光从他的头顶倾泻而下,明明是炽热的射线一般的温度,却让乐时轻轻打了一个寒噤。
这个敏感的小小寒噤,带来了某种静如止水的心绪。伴奏在缓慢行走,旋律如同夜空之下赤脚漫步的少女,尽管冰冷的琴键敲落纷纷扬扬的冰雪,但她仍旧沿着铁轨沉静独行。第一句的讲述来自乐时,他站起身,灯光跟随着他移至站台,仿佛是倥偬旅客的随口一提,清澈易碎的字句沉进遥远而闪烁的星空里。
“那一年的冬夜,在月台落客点,透过窗玻璃的镜子,我看见一双最美的眼。”
耳返中的乐声静静垂落、流淌,乐时在极度专注的状态下,听不见台下惊喜的抽气声,但他看得见那闪闪烁烁的星海,似乎被歌声点亮了,成片地,迁延地,几乎令人眼花缭乱地摇动着,银白色的光带着极度绚烂的清冷,随着旋律温柔应和。
“那一天的少年,在铁道的对面,越过不留恋的世间,背着风景来到我身边。”
那是于斐的声音,像糅合在干冷的风中,模模糊糊地传递过来,隔着耳返带来的悠扬伴奏,乐时听得到稳定、沉实,丰盈着叙事感情的内敛声线,于斐不再像从前一样肆无忌惮、酣畅淋漓地展现自己的唱功和技巧,他变得更温柔,也更成熟了。
“我于是回到过去,我期待明天,我总爱美梦成真,我向所有人展露笑颜。”
苏乔与江河你来我回,对视的眼底有沉和的深切,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苏乔的目光格外忧伤留恋似的,于斐为主旋律低吟浅唱地和着音。微雪初晴的日子里,关于某个少年带来的阳光与快乐,打开了某段感情的闸门。他的行囊中有爱、梦,周游世界的风景,清澈的嗓音与低沉的引唱,如同炉火前的睡前故事,带着温暖干燥的忧伤沉入梦乡。
“雪啊,雪啊,少年的雪。我的理想国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发一言。”
鼓点加强,吉他加入。于斐调整了一下耳返,由他作为主唱的副歌沉声到来,后半句则是乐时的。在唱“少年”二字时,于斐与他相对而视,他的头发柔软地贴在面颊边,穿着蓝白麋鹿米字纹的套头毛衣,眼角的弧度是温和的下垂形状,而眼中则是满溢的,难以言表的情感。灯光下的他高挑俊拔、安静柔和,手掌按在胸口柔软的线衫布料上,他借着力气,将每一个音都唱得婉约而细腻。
这是乐时第一次与于斐并肩站在赛场的舞台上。
他再也不是那个躲在舞台底下,与即将淘汰的练习生们一起,注视着台上的鲜花与掌声的人了。在聚光灯下,于斐离他不过一步之遥。乐时抬起手,将麦克凑近唇边,他在歌唱时,有于斐为他合声与引唱,那隐约歌声仿佛雪夜里飘忽的一盏灯,而乐时则全情贯注地追赶,无数的回忆如灯走马,回转闪烁。
在这时候,他忘了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概要,忘了干涩枯燥的理论公式,本能似乎为他添上翅膀,那是一种奇妙的、真切的感觉,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音乐节时所唱的那一首歌,他全心全意地享受、放松,随着声带振动,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晶莹剔透的光色。
他至此才意识到,他是如此渴望,渴望成为能像于斐一样,以自信勇敢的姿态站在世界面前,面对所有人的审视与考量,即便眼前是长夜漫漫,可繁星不曾永眠,河流也不曾干涸。即便风雪浩渺,他的理想曾站在他的面前。
乐时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灯光过于刺眼,或许是歌声过于感性,在开口的那个瞬间,他热泪盈眶。
“如今我们各自分散,离开雪国的白山,我问我的少年,他是否心甘情愿。”
乐时闭上眼,旋律在耳边转折,震荡,感情汇聚、交流,从克制而涓细的水流,逐渐汇集、潮涌,那并非声嘶力竭的悲伤,而是平野上漫漫流淌的长河,冲积出流动的淡淡纹络。故事里的恋人自远方赶来,而又匆匆分散。
苏乔与江河的对句同样非常动人,苏乔的句子唱得伤感且怀念,乐时从未在练歌房里经历过这样的感情,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全情投入,日日月月、年年岁岁的回忆,聚沙成塔。
旋律兀然一静,那是高潮前的酝酿。离别近在咫尺,欢宴终究溃散。
“轰隆——”
火车的汽笛撕破宁静,机括的转动带来进站的讯息,纷纷扬扬的雪花旋转落下,最后的伤情与呐喊,在所有乐器、元素的同时发力中,走向最高处。
于斐摘下耳返,闭上眼睛,攥着麦克的手指节泛白,充满爆发力的合音拔地而起,偏偏边缘平滑,没有半点凝滞吃力地,来到了最舒适的音域。他的声音在此刻辨识度极高,沙哑、哀切,随着大合唱的旋律起落。
“我丢了过去,我忘了明天,我用尽一切失眠,我对每个人致歉。”
以清亮明澈的声音为指引,每一句紧随其后的合唱都沉实有力,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合声部分,过渡平滑自然。先时一直滞涩在喉头的压力,随着最高音节的突破,忽然变得舒爽轻快。心腔似乎破出一个缺口,期间流出的温热,是他从未感受过的。
江河的声音是高峰之后坠落的收稍,激扬的伴奏如同旋转的大雪,忽而戛然而止,所有情绪在濒临崩溃之处忽然收束,在一片沉静之中,全曲开头的钢琴缓缓而入,场上的灯光渐次熄灭,最后的一束留在江河身上,他望向镜头,眼中分明有泪。
“雪啊,雪啊。少年的雪,我的理想国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发一言。”
最后一束光也消失,场地陷入一片黑暗。四人从坐席上起身离开,灯再亮起时,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站台。
乐时站在台侧,怔忪地顿了许久。苏乔在他的身边长舒一口气,江河以手掌捂了捂脸。同样回不过神来的还有满场观众,那片寂静持续很久,久到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发挥失常,每个人都听见了心跳的擂声——在这个时候,带着哭腔的尖叫忽然响起来。
“于斐——!对不起!我不该脱粉的!呜呜呜!”
“乐乐。唱得真的好听,妈妈爱你——!”
“江老师走花路吧!”
耳返里的导演噗嗤笑出了声,这撕心裂肺的几声唤醒了所有人。
铺天盖地的欢呼刹那翻腾震撼,与之相伴的还有由衷盛赞的掌声,苏乔激动地跳过来拥抱所有人,嘴里不成句子地胡说八道,直到他们被引进走廊,准备在待机室等待现场投票的结果时,那雷动的喝彩欢呼还不绝于耳。
乐时的脑海一度是宕机的空白,时而是舞台上伴奏的旋律,时而是振声的尖叫,嗡嗡扰扰地,他满脑子都有点儿发沉发懵,直到坐在投票公布的房间,左边的于斐,与右边的苏乔都紧紧攥住他的手掌时,他才彻底有了实感。
于斐笑了笑,捏捏他的掌心,话语里的喜悦却是难以掩藏的:“乐乐,你在镜头前面懵了半天了。出来营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