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为你(142)
时懿对张潞潞刮目相看。她都能坚持,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坚持不了?
她油盐不进,三言两语就把他们质问得哑口无言,。她表示自己尊重当事人的意见:“学校能公正快速地处理好这件事,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
老师们见她说不通,又不敢对她说狠话,怕被她拿住话柄,拿她没办法,只好放她回去了。
临走前,有两个院领导看她的眼神,时懿多少看懂了——你最好一直都能这么硬气,不要有求着学校的时候。
时懿装作没看懂,面不改色,挺直着脊背,礼貌从容地退出那间办公室。
她知道,事情完结前,学校不会再找她了。她有觉得疲倦和厌恶,却没有真的害怕。
但求问心无愧。其余的,她不愿意多费心神。如果真的会有什么后果,那就等发生了再说。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她有这样的自信。
可傅斯恬不一样。她心思重,责任心强,事情发生以后,她的不安、她对自己的担心,对把自己带进这件事的自责、内疚,时懿都看在眼里。
不论她和傅斯恬说多少次,不要放在心上、这也是她自己想做的事,傅斯恬怕是都未必能真的放下这个责任。傅斯恬那咬破了的下唇,更是印证了她的担忧。
如果傅斯恬知道这件事,怕是直到顺利毕业前,这把没有落下的铡刀会始终悬挂在她每一个难眠的夜里。时懿不想她过得这样辛苦。
“你是不是乱想很多?”傅斯恬放下手后,时懿刮她的鼻子。
傅斯恬腼腆地笑。
时懿眼底浮起无奈,“你真的不是属兔子的吗?”
傅斯恬从车把头上取下帽子,给时懿戴上,“嗯?”了一声。
时懿调侃她:“不经吓。”
傅斯恬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唇角也挂起了笑意,闻言佯恼地压了压时懿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视线:“那我和你说一个恐怖故事吧。”
时懿用安全帽帽檐轻蹭傅斯恬的额头,玩闹般,把帽檐蹭回了秀眉上。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问:“什么?”
“我们迟到二十分钟了。”
时懿的笑意霎时间从眼眸中荡漾开来。
“嗯,是蛮恐怖的。”
傅斯恬眼尾还染着些红,却含着笑,用气音问:“怕不怕?”
天真柔弱,惹人怜爱。
时懿情难自禁,凑近蹭了一下她的鼻尖,说:“不怕。”
她退开身子,望进她的眼底,认真说:“斯恬,我在意的事很少,能让我觉得害怕的事也很少。”
“和你在一起以后,这样的事更少了。 ”
“只要我们心是齐的,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不要自己吓自己、给自己太大心理压力。”
“不确定的事,就交给我、相信我。”
她甚至不问可以吗。可傅斯恬从来都爱她这样的笃定与自信。她站到了她的身边,却依旧愿意用仰望的姿态注视她。
她虔诚点头。
时懿给她戴上安全帽:“那好了,走吧,小兔叽。”
傅斯恬失笑,摸了一下自己不存在的兔耳朵,梨涡清浅,弯腰开锁,载着她去往湖对面的教学楼。
闷雷频响,雨却始终不下,直到最后一节课上课,太阳忽然拨开了云雾,直照大地,驱散了万里乌云。
那时候,她们都以为,这场预告了一整天的雨不会下了。
就像,她们以为这个坎会就这样过了。
没想到,四十分钟后,恰逢放学时,方若桦踩着点给时懿打来了电话,要求她晚上过去一趟。
时懿挂断电话,还未来得及和傅斯恬说话,楼道里一阵喧嚣,一场瓢泼大雨忽然就落了下来,吞云卷日,席卷天地。
把没有带雨伞的她们困住了。
人生中,转折点有时候就是来的这样无声无息,以至于很多年后,回过头来想,才知道原来这就是一切崩塌的开始。
就像倒下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
第107章
天泼墨一般黑, 仿佛再透不进一丝光,暴雨随风“噼里啪啦”地砸在阳台上,溅起密集的水花。
走道上放学的同学们都慌乱地往里躲, 时懿握着手机愣神间差点被后退的人踩到,傅斯恬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 带得她往旁边跨了一小步, 躲开了前方的脚步。
时懿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看着天幕下的瓢泼大雨,听不出情绪地低道:“突然下得这么大啊。”
傅斯恬接茬:“是啊, 还以为不会下了。不知道等一会儿会不会小一点。”
时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傅斯恬观察她低垂的眉睫, 紧抿的薄唇,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吗?阿姨……说什么了吗?”
时懿强压下不安, 收敛心神, 偏头看傅斯恬:“她让我晚上过去一趟, 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
“可是雨下这么大……”傅斯恬担心。
“没事, 一会儿可能就停了。”时懿说得平常, “一会儿我们直接在小区前面的那家面馆吃吧,我早点过去,早点回来。”
傅斯恬当然没有异议。她心里其实有一些打鼓,这也不是周五,明天也不是什么节假日, 方若桦怎么会突然要时懿过去。但刚经过辅导员的虚惊一场,她宁愿说服自己, 是自己惊弓之鸟, 想太多了。
她不知道,骑着电动车回去路上,时懿搂着她的腰, 脸颊贴着她的背,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眼眸沉了下去,沉进了海底。
电话里,其实方若桦什么都没说,可母女二十年,时懿与她有心照不宣的默契。
“时懿,你晚上有课吗?没课的话,过来一趟,我们聊聊。”她叫了她全名。
方若桦已经很久没有叫她全名了。小时候,每次她做错事,方若桦要教育她的时候,也总是这样说:“时懿,吃完饭,我们聊聊。”
她每次说的语气并不严厉,可这句话却还是成了时懿童年的紧箍咒。很小她就知道,父母关系不好,这个家庭摇摇欲坠,维系着,并不容易。所以懂事以后,她就一直努力约束自己成为一个省心的、省事的孩子,想要为维系着这个家庭出一份力,想要给方若桦多一点的开怀与慰藉。方若桦说这句话时偶尔会透露出的疲倦和失望,总会令她觉得不安和难过。
几乎是条件反射,时懿一瞬间又有自己做错了事的错觉。
是哪件事?张潞路?学校又打电话搬家长了?还是,她和斯恬的事,她终于要摊开来和她谈了?
时懿直觉是后者。
明辨是非,是从小方若桦教给她的,即便是出于要她保护好自己的目的,方若桦也不可能认为自己帮助张潞路是一件错事,为此批评自己的。
时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也真的以为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毕竟方若桦已经不止一次地试探过她了,她们之间几乎是只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了。可是当车子真的驶进了向家别墅,她只要跨下车,踩下地面,就真的要面对了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如果可以,她居然想就这样坐在这里,坐到地老天荒。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无端的,她心虚了、害怕了、羞愧了。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消息通知弹窗显示,是傅斯恬问她:“到了吗?”后面跟着一个笑脸。
时懿凝视着,敛睫很轻地叹笑了一声,乌眸渐渐清明,显露出坚定。她拿起手机,回了她两个字“到了。”,而后不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打开车门下车了。
雨下得久了,盛夏的夜居然透着几分令人瑟缩的凉意。时懿摸了一下手臂,挺直着脊背,绕过车库,走过草坪,走进灯火通明的别墅。
别墅的大厅里,妹妹嘉嘉一看见她,就摇摇晃晃地冲她跑了过去。她刚学步不久,时懿怕她摔了,连忙快走两步蹲下|身子接住了她。
小人儿撞进了她的怀里,开心地“咯咯”笑,含含糊糊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埋在她身上不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