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为你(16)
“你姐那是不好意思直说。你给我收起来!”
“她就回来几天,先给我放一下会怎么样啊。我现在学习都没时间了,你就行行好,别折腾我了好吗?”
傅斯恬见势不对,急忙发声缓和:“叔叔,我真没事,我也用不到书桌什么的了。没关系的,就放着吧。”
王梅芬也跟着劝:“哎呀,老傅,她们姐妹俩自己说得和的事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行不行啊。”
傅建涛却根本没听进去一样,冲着傅斯愉又吼了一声:“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收不收!”
傅斯愉被吼得委屈,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干脆不说话了。傅建涛气极了,大步迈进傅斯恬的房里,直接拎起傅斯愉的吉他、小桌子就往外扔。
傅斯愉被吓到了,又气又委屈,眼泪直往下滚:“收收收,收也要我有位置放啊。房间挤死个人,我放哪啊!我要有书房我用得着这样吗?有本事你换个大房子啊,呜呜呜……”
她一哭起来,王梅芬就心神大乱,声音也跟着拔高了八度,“傅建涛,你疯了是不是,你有气出去撒啊,回来拿老婆孩子撒什么气啊,你冲她吼什么啊,你有本事出去外面威风啊。”
傅建涛回头瞪像母鸡护着小鸡的王梅芬,目光扫到惊惶的傅斯恬,忽然狠踹了一脚箱子,发出沉闷的“砰”声, “我没本事,可以了吧,行了吧!嫌我换不了大房子是吧,有本事你给她换个爹啊!”
“傅建涛,你什么意思啊?!”王梅芬被激怒,彻底加入战场。
吵骂声,哭声不绝于耳。傅斯恬站在他们一家人中间,像个外人,更像个罪人。
手足无措。她真的不应该心血来潮回来的。太打扰他们了。
大战最后以王梅芬摔门回房结束了。精心准备的国庆大餐,摆放在餐桌上渐渐冷了,谁也没心思吃。王梅芬和傅斯愉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傅建涛抽了筷子,赌气说:“不管她们了,我们自己吃。”
傅斯恬不敢吃,热了饭菜,几次三番去叫王梅芬和傅斯愉出来吃饭,两个人都不理她。傅斯恬没有办法,央求傅建涛,傅建涛到底心疼老婆和女儿,还是放下了脸进卧室去哄王梅芬了。
最后王梅芬和傅斯愉都出来了,四个人还是一起在餐桌上吃了这顿饭,但大家都不说话,默默扒饭,食不知味。
气氛太沉闷了,傅斯恬洗好锅碗灶盆,借口出去扔垃圾顺便消消食,逃离了这个让她要喘不过气了的房子。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车来车往,林立的高楼大厦里,一簇簇黄色的光亮,散发着温暖的味道。
傅斯恬顺着人多的道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附近的公园边上。公园临水而建,有一条长长的河堤和一片葱郁的草坪,河堤上人影憧憧,走着许多散步遛狗的人。
傅斯恬在堤岸上找了个干净的位置,随意坐下,双手撑在身后,仰头望着深蓝的夜空和缺了一角的银月。
没有由来的,她忽然想起了时懿。中秋那天,时懿也用着这样的角度仰望过天空,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她视线渐渐下移,落到了不远处草坪上正在追逐嬉闹的两个小朋友身上。小朋友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傅斯恬恍惚,她和时懿刚认识的时候,也就这般大吧。
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岁月。妈妈早前托了关系,让没有上户口的她进了一所私立幼儿园。可自从爸爸的事情发生后,所有的人都对她们指指点点,幼儿园里的所有小朋友也都欺负她,不和她一起玩。
直到时懿转学进来。
除了话很少,不太爱笑,她就像童话里走出的小公主一样,冰雪漂亮,家世一看就很好,出入有保姆专车接送,老师对她也很客气。一开始,小朋友们对她都很好奇,都很想亲近她,每次分组游戏,都抢着和她一起。但几次后的某一次,老师再次提出两三人一组游戏时,时懿在被人抢着要时,却出人意料地指着角落里次次落单的傅斯恬说:“老师,我和她一组吧。”
小朋友们不服气的劝阻声此起彼伏,时懿却都不在意。她牵着傅斯恬的手,平常地和她做完了整个游戏。
傅斯恬受宠若惊。
完成游戏后的户外活动时间,傅斯恬一个人坐在石阶上看着大家玩闹,时懿从远处的人群中走来,在她身边坐下,捧着水壶安静地喝水。
“时懿。”她鼓起勇气,软软地叫她。
时懿偏过头看她。
“你下次不要选我了。”她糯糯地说。
时懿问:“为什么?”
傅斯恬抱着膝盖,垂着小脸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爸爸是坏人,和我一起玩不好。”
时懿一点都不惊讶:“我知道,你爸爸是杀人犯。”
“那又怎么样?”
她居然说“那又怎么样”?这完全不是傅斯恬料想的反应,她错愕地抬头看时懿。
时懿注视着她,明眸澄澈,一字一字很平淡地说:“做坏事的是你爸爸,又不是你,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爸爸是你爸爸,你是你。”
“我觉得你挺好的。”
像一道光,划破了囚禁她已久的黑夜。傅斯恬在时懿的乌眸中,看到了小小的自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整片星海。
小小的傅斯恬呆住,眼泪忽然完全不受控制地涌出,怎么擦也擦不干。
作者有话要说:
时懿曾经是划破过小兔叽黑夜的那颗流星。
虽然短暂,但却美好。
时懿眼刀:我会是恒星,谢谢。: )
第13章
广场舞的音乐响彻天地,打断了傅斯恬的回忆。穿着统一服装的阿姨们拖着音响,陆续在前方的空地上集合,活动筋骨,准备跳舞。傅斯恬在嘈杂声中站起身子,最后看一眼那正头对头一起吹泡泡的两个女孩,背对着她们,跨过堤岸,越走越远。
明天太刻意了,后天吧,和叔叔婶婶说临时有事,回学校吧。傅斯恬看着自己的影子想。
10月2号,傅斯恬把整套房子仔细地打扫了一遍,晚上,她找了个借口,和叔叔说必须要提前回学校。叔叔趁婶婶不注意,想偷偷给她零花钱,她推托钱还够,没有收。
10月3号早上,她做好了早饭,给傅建涛他们留了便签,背着回来时背着的那两套衣服,轻手轻脚地出门了。
清晨的小鸟啾啾地叫着,阳光温暖得刚好,傅斯恬在公交站旁的早餐摊上买了两个馒头,放进书包里。公交到了,傅斯恬投币上车。
柠城动车站只是个小站,来往申城的动车班次并不多。傅斯恬到了窗口改签才知道,她错了最早班的那辆车,能买到的有票的最近一班车,就是傍晚四点十一分的了。
要等的时间有点长,傅斯恬没有犹豫,也没有先折回傅建涛家。两个馒头饱腹,她在候车室里一直等到了检票。
落日时分,傅斯恬回到了申大。公交一路堵车,她有点晕车,又热又想吐。可宿舍没有人,她一个人享受所有人公摊电费的空调,她怕其他舍友不高兴。
她打开吊扇缓了会,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洗衣服时感受到阳台有流动的风送来一丝清凉,决定去操场上走走、透透气。
操场上人比平时少了些,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个慢跑者的身影。傅斯恬放空了思绪,戴着耳机,绕着跑道,迎着风,慢悠悠地走着。
走了半圈,不经意的一转头,侧方靠近升旗台的石阶看台上,一个站立着打电话的身影让她心头一跳。
看台高墙外投进来的路灯光线太微弱了,照得人面目模糊,可傅斯恬在脑海里描绘过太多次时懿了,她确信,那个人是时懿。
她的理智让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地收回视线,心思却完全不听指挥。时懿又没有回家吗?可是按道理说,她作为本地人,应该最方便回家才对的呀。
她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到了跑道的后半圈,升旗台的正对面。隔着一个足球场,太远了,她只能依稀看到时懿还站在那里。她脚下步子又快了些,再一次回到了刚刚路过的那个升旗台地段。脚步放慢一些,微微偏头,看向前方,自然地就能把时懿的身影纳入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