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段记忆不属于他,那便一定是有人强加于他的。
囚他入梦之人是翳鸟,所以这段记忆只能是翳鸟凭借着那个法阵给予他的。
翳鸟知道洛溟渊前九世的经历,总不可能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去偷窥了他九世吧?
若将梦中时日一并算上,亦秋来到这个世界已有少说一年的时间了,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人忘记一部小说里的很多细节。
可虽然时日已经有些久远,亦秋依旧记得,那坑爹作者写的坑爹小说的原文里,一直有着一个提到多次的设定,那便是金乌十世轮回,前九世皆不得正果。
可原文之中却从未提过与前九世相关的任何内容,只写了最后一世如何又一次一步一步堕入那无望的深渊。
如今想来,历劫于仙神而言是为铸心,十世机会失败九次,若是无人恶意阻扰,这一颗心得是多冥顽不灵才能做到如此?
撇开原著不说,第十世的洛溟渊明显已不再是那千年前酿下大错的三足金乌,虽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已不知比多少成人更为坚毅。
吃得苦、受得难,面对多么残酷的别离,也没有像原文中写的那样,迷失了自我。
由此便足以见得,前九世于他而言,并非真如小说里写得那般,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金乌九世历劫,九世皆败,翳鸟又恰知晓这九世的过往。
到底是金乌不可度,还是翳鸟一直从中作梗,这已是显而易见之事。
此事幽砚看得出来,朝云一定也看得出来,她甚至还可能在梦中看到了翳鸟。
所以那一瞬,朝云眼中有震惊,有诧异,甚至有些慌忙无措。
只怕是她从未想过,翳鸟竟早已疯癫至此。
“原来,洛溟渊前九世历劫失败,真与翳鸟脱不开干系……”
“你曾怀疑过我。”幽砚淡淡说道。
亦秋连忙倒吸一口凉气,抬起一双小手,摆得跟车窗上的雨刮一般:“能不能不提这个?”
“你从前对我误解颇深。”幽砚继续说着。
“那,那也不能怪我啊,小说里就是这么写的,我有什么办法?”
亦秋说着,连忙抓住了幽砚的手臂,左右摇晃了几下,讨饶道,“魔尊大人,您就大鸟不计小驼过,别再翻这旧账了吧?”
“也是,谁让我是个反派,会吃脑花的那种反派。”幽砚说着,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丝笑意。
亦秋眼角抽搐了一下,抬眉说道:“硬要翻旧账,你以前还踹我下床呢!”
“旧事不必重提。”
“怎么就不能重提了?”亦秋一时来了劲,“你还用鞭子缠住我的脚,把我拽来拽去的,有你这样的人吗!”
比起翻旧账,她还真没输过谁。
然而,下一秒她看见了幽砚的眼神警告。
这样的眼神,瞬间堵住了她的嘴巴。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鸟女人不愧是鸟女人。
亦秋不由得低眉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委屈。
抬眼之时,幽砚已朝远处缓步走去。
“你去哪儿啊?”亦秋不禁快步跟了上前,抬眼望向幽砚的眼里满满都是好奇。
“随处走走。”幽砚说着,十分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拉住了亦秋细瘦的手腕。
她说,身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若非必须要管,她才懒得多看一眼。
亦秋听了,也随之点了点头。
这破小说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剧情线与感情线,当初可是气得她脑仁生疼。
要不是穿进了这个世界,她也最多就是忿忿不平地骂上几日,而后另觅新欢,重新回归自己的生活正轨。
可她就是被那个自称什么时空监管者的系统选中了,就是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幽砚的身旁,背下了必须改变主角命运的担子。
万幸,这一路并不是她一人独行。
万幸,所有的故事,都没有往她记忆里那种糟糕的方向发展。
朝云再怎么想要度化翳鸟,都不会为此伤害自己一心想要保护之人。
朝云会帮助江羽遥,江羽遥也一定能够唤醒洛溟渊。
这样的信心,无关主角光环,只因她见过幽砚,见过祸斗。
她最是明白,世人眼中所谓不可度者,总有一人能度。
只看那一人,是上前一步,或是后退一步。
数千年前,渐漓不过是退了一步,月灼便因此酿下大祸。
数千年后,渐漓再不逃避分毫,她与月灼之间反而修了善果。
而自己与幽砚亦是如此。
小说里的幽砚不曾遇见过她,便一心只想扰乱三界,不择手段也要拉着金乌堕入无边炼狱。
但今时今日的幽砚,却也因她做出了极大的改变。
或许,幽砚说得没错,她绝非善类,也曾心思歹毒,也曾双手染血。
可在仙妖神魔的眼中,苍生皆如蝼蚁一般,人类在踩死蝼蚁之时,也未必会心生怜悯,善与恶她们而言,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划分的。
这个世界观,本就架空在三界纷扰未平的乱世,万物生灵皆是一念为神,一念为魔。
可不可度,谁说了算呢?
亦秋这般想着,不禁寻了一棵大树,猴儿似的爬了上去。
妖精的身子自是比人类灵活有力许多,若是换做她原来那个每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的宅女身子,别说爬上这棵大树了,就是在这山间多走一会儿她都得连声喊累。
“爬那么高做什么?”幽砚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在树上慢慢坐稳的亦秋。
“看得远呗。”亦秋说着,往旁侧挪了些许,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下一秒,只见一道灵光闪过,幽砚便已坐在了自己身旁。
亦秋不由得瘪了瘪嘴,道:“这一招,回头要教我。”
幽砚淡淡笑道:“来日方长,你想学的,我都会教你。”
亦秋:“我想学的可多了。”
幽砚:“比如?”
亦秋:“刺绣!”
幽砚:“……”
短暂尴尬后,亦秋忍不住咧嘴笑出了声。
她还真就是故意说这个的。
她望着幽砚,弯眉打趣道:“你不是什么都可以教我吗?”
幽砚沉默片刻,抬眉道:“也不是不可以。”
亦秋想了想,从灵囊之中摸出了那个许久不曾佩戴的香囊,一双手伸得长长的,将其举在处,来回打量了一番。
幽砚陪亦秋一同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没能忍住,伸手将其从亦秋手里抢了过来。
“干嘛?”亦秋不由一愣。
“不好看,毁了吧。”幽砚说着,正欲聚灵,便被亦秋紧紧捏住了手腕。
“我的东西,你说毁就毁啊?”亦秋皱了皱眉,连忙伸手去抢。
她上前抢夺的动作太大,一个没坐稳,险些从树上跌了下去。
好在幽砚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臂弯有力地将其稍稍向后扶了些许,见她坐稳,这才松开了手。
这一通折腾,那香囊也被亦秋抢了回去。
幽砚不由皱了皱眉:“胡闹什么?要是摔下去了……”
“我现在又不是人,这高度还能摔死我不成?”亦秋说着,翻了个白眼,不自觉咬着下唇,将手中香囊护在了心口。
“会疼……”幽砚轻声说道。
“我不怕疼……你,你都在我头上开过脑洞了,还怕我摔一跤吗?”亦秋嘴上说着别扭的话语,心里却不禁泛起一丝暖意。
片刻沉默后,幽砚不由将目光望向亦秋护着的那个香囊,淡淡说道:“那个不好看,没必要如此宝贝,我可为你再做一个。”
亦秋听了,一时间偷偷瞟了幽砚一眼,又别开目光道:“先前不是说,这刺绣比杀人难多了,太杀耐性,往后不会再去折腾了吗?”
幽砚应道:“先前是先前。”
亦秋想了想,到底还是摇了摇头:“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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