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秋闻言,不由一愣。
幽砚缓步走至桌边坐下,指尖轻轻拂过烛台上的烛芯,便点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亦秋瘪了瘪嘴,几步走到幽砚身旁,搬了一根凳子坐下。
她问:“真就只用说这些吗?”
“不然呢?”幽砚反问道,“你要把那些离谱的缘由尽数告诉他们,让他们相信你来自另一个世界,而这里的一切都不过只是他人笔下的一个故事?”
亦秋一时哑然,不知如何应答。
幽砚笑道:“这种鬼话,除了我,没有人会信你,你会被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小疯子。”
亦秋咬唇深吸了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如此说来,她确实已经将能说完的尽数说完了,余下的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会信。
毕竟这一切对大家而言确实太过离谱了。
“我现在脑子乱乱的,我才想起来,就算真能轻易杀了蜚,世上也再没有第二个木神了……”
亦秋有些疲惫地趴在了桌上,抬眼望着那跳动的烛火,目光渐渐迷离了起来。
幽砚轻轻抚上了亦秋的后背,道:“你这小脑袋瓜,本就不怎么好使,不用想那么多。”
亦秋一时哭笑不得。
她简直分不清这是劝慰还是嘲讽。
就在这时,幽砚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故事已经不一样了。”
亦秋咬了咬牙,将下巴搁在桌面,不倒翁似的,板着一张半死不活的脸,左摇右晃了两下,这才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我才不知道怎么去阻止一切……”
人家穿书,好歹有个剧情走向,她倒好,开局就是一只羊驼,本身没有什么能力,还连剧情会怎么走都不知道。
就在亦秋丧气之时,幽砚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亦秋:“……”
幽砚:“可还记得澄心镜?”
亦秋皱了皱眉,道:“记得……”
那破镜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它,若不是它……仔细想想,没有那面镜子,便没有如今的幽砚,而幽砚就算不是如今的幽砚,也不会在昆仑山得到一丝一毫地温暖。
所以,遇上那破镜子,或许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幽砚这时提那个做什么?
“当时那个破神仙说,这三界生灵若能抛开种族身份,将万物以心度之,那便应作三心而观。”
“我记得,神心、人心、魔心。”亦秋认真应道。
幽砚点了点头,道:“神者,未必拥有神心,但想入魔者,必先以执念唤醒心魔,再将其掌控,方算成功入魔。”
亦秋坐直了身子,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里写满了茫然。
“依你所说,那本小说里,句芒自愿堕魔是为了度化金乌,可金乌根本不爱她,这世上能度金乌之人已死,她注定失败,所以从此也迷失了自己……”
“是啊……”亦秋轻声应着,仅一瞬思虑,双眼便不由一亮。
她仿佛抓到了一丝头绪。
幽砚将话继续说了下去:“如今,句芒想度之人并不是金乌。”
亦秋不禁道:“翳鸟爱她!”
幽砚低眉点了点头。
有人天生拥着一颗魔心,亦能自灭世的癫狂中抽身,何况那心中生出的魔障?
亦秋道:“若是魔心可度,世间便还有希望?”
亦秋说着,揉了揉太阳穴,道:“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又明白了,尽管她的每一次明白,都与事实有着不小的出入,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真的明白了。
真正的神,应是无情的,因为只有真正无情,方能做到对天下苍生一视同仁,不去偏颇任何一人。
可《枯枝瘦》里没有这样的神,在这个故事里,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私欲中痛苦挣扎,最终负了苍生,自己也未得善终。
如果小鸟咕咕飞没有烂尾,她会想写一个怎样的故事?
也许她想写的,从来都不是一人与苍生的取舍,而是救赎。
一群神仙,自己都救不了,救什么苍生?
翳鸟心存执念,木神又何尝不是?
为神者,自己心中的苦厄都不曾消弭,又如何护得天下苍生?
“她说她要去度翳鸟。”亦秋不由低声说道,“其实她度的,不仅仅只是翳鸟,还有她自己……”
她说着,不禁望向幽砚,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道:“是这样吗?”
幽砚思虑许久,道:“或许吧……”
如果小鸟咕咕飞没有烂尾,如果前文所有伏笔尽数收回,故事的结局一定不会是那个样子。
人间不会失去春天,不会失去太阳,更不会失去神明的守护。
绝了,她忽然特别想把小鸟咕咕飞的脑子撬开看看,看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又到底为什么没有把它们写出来!
垃圾作者,坑品烂得比月球表面还要离谱!
亦秋正咬牙呢,便听一旁幽砚幽幽地开了口。
“你倒是一点就通。”
“你说过我笨的……”亦秋不由瘪了瘪嘴。
“嗯,我说的是,和我比起来,你确实很笨。”
“……”亦秋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我当你在夸我了!”
幽砚不由笑道:“本来就是。”
亦秋闻言,止不住扬了扬嘴角,却又咬了咬唇,努力将其压了下去。
她才不要让鸟女人看到她这么不经夸……
毕竟这夸赞,根本不好听!
第175章
敖岸山毕竟是座仙山,下凡历劫者留于仙人山中接受庇护,总归是不太合适的。
洛溟渊昏迷已久,刚醒来时身子难免有些虚,不过底子好过常人,短短三日便已恢复得七七八八。
如今身子既已好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要准备着离开了。
面对江羽遥和洛溟渊二人的辞别,熏池也没有多做挽留,他道如今月灼已基本能够控制体内那强大的力量,他也该回天庭为自己请罪了。
月灼闻言,不禁皱眉问道:“你有什么罪啊?祸不都是我闯出来的吗?你跟那些神仙说清楚,这事跟你没关系的,要罚罚我就好了。”
熏池不由低眉苦笑,当日若非他欺骗天界,说自己已与夫诸祸斗签下血契,天界又如何容得两只凶兽留存于世?
为了护下这两只凶兽,他前前后后不知对天庭撒了多少谎,如今更是干涉了金乌扶桑的凡间之劫,纸包不住火,就算他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来日天帝若是得知详情,也定会降罪于他。
自行请罪,还能落得个从宽处理。
可这些事情,一个心里没有半点弯弯绕绕,只知道直来直去的孩子是不会懂的。
“你不明白。”熏池说着,轻叹道,“在我回来以前,事事都要听渐漓的,不许任性胡闹。”
渐漓听了,不禁将月灼拉入怀中,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轻声道:“我们也有我们的罪要赎。”
月灼皱眉咬了咬唇,垂眼道:“知道了……”
一旁江羽遥沉默许久,终是忍不住抬眼问道:“熏池上神此前对我们出手相助,是否真的坏了天界的规矩?”
“不碍事……”熏池答得轻描淡写,反还将话题转去了别处,“你们离开敖岸,又打算去往何处?”
“亦秋先前所说之事,我与师弟思虑许久,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羽遥说,“若冬日过后,春日真的不会到来,人间怨气生,必将有妖邪乱世。
我们打算先回一趟仙麓门,向我爹爹说明此事,再将消息散至各个仙门,也好让大家提前有个准备。”
“嗯……”熏池闻言,点了点头,“我走后,渐漓与月灼会前往人间行善赎罪,待到明年春末,她们会到仙麓门寻你,若真有凶兽现世,她们亦可助你二人一臂之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