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131)
二人就这样对坐,齐颜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南宫姝女,发现她的目光涣散,精神也有些恍惚。
齐颜跟着紧张起来,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猜想:莫非是南宫静女出事了?
南宫姝女感觉自己的心口酸酸的,她以为自己不会有感觉的,却没想到当她得知那件事的时候,比得知自己正牌驸马陆仲行养小给她的触动大了不知多少倍。
就在几天前,吉雅对南宫姝女说了同样的话。
自从除夕夜她与吉雅春风一度,吉雅就一直找各种借口缠着她,有一次居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出宫了,直接到了灼华公主府……
可南宫姝女任凭吉雅好话说尽态度却很坚决,吉雅是自己父皇的妃子,自己已经犯下了弥天大错不能一错再错。
那日她严正地斥责了吉雅,让她死了这个非分之想。后者灰溜溜地离开,倒是真的不出现在她的面前了。
清净的日子好不容易盼来,南宫姝女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快乐,被搅动的心湖难以平静。
正好搬回宫中的南宫静女发来了邀请,南宫姝女便收整行装住到了未明宫。
一日,南宫静女“照例”清晨出宫,南宫姝女一个人有些无聊便决定到御花园走走,却在一座假山后面听到了男女间的靡靡之音。
南宫姝女皱了皱眉,想着或许是耐不住寂寞的宫女与侍卫野合,她本是不想理会这些腌臜事儿的,正恍惚的功夫,她又听到这女子的声音竟然有些熟悉……
男子粗喘了一阵,低声道:“早朝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十日后还在这儿。”
南宫姝女大骇,这个声音自己更加熟悉!听到里面的人似乎要出来了,南宫姝女慌不择路藏到了一块大石后头,男子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南宫姝女偷偷露出一只眼睛,只看到男子远去的背景消失在回廊的拐角,虽然没看到正脸,但男子身上的服侍是皇子专属的朝服,而且身形她也很熟悉。
假山后面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伴着南宫姝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南宫姝女咬了咬嘴唇,竟鬼使神差地绕到了假山后面,四目相对……
吉雅的表情要比南宫姝女想象的平静,不、应该说是太平静了,相比之下自己好像更像是被捉奸的那个人。
吉雅看了南宫姝女一眼,低下头系好了腰带。
“怎么是你。”
南宫姝女的身子晃了晃,一把扶住了假山,眼中流淌的是愤怒、错愕、震惊、哀伤……
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吉雅竟从她身边的缝隙挤了出去:“若不想你父皇被气死,劝你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南宫姝女反应了半晌才回神,吉雅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她追了上去,吉雅转头看了她一眼,琥珀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要是非谈不可就到我宫里来吧。”
南宫姝女怒极反笑:苟且之事都挑在此处,说几句话又何妨?
可惜,常年秉持的修养让她无法说出此等污言秽语,只能忍着怒气随着吉雅来到了她的寝宫。
屏退宫人,关上寝殿的门,吉雅开门见山地说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
南宫姝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是皇子,父皇的亲骨肉,你是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你,你们……怎么能……”
吉雅平静地注视着身体不自觉颤抖的南宫姝女,低声回道:“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不是他的亲骨肉?”
一句话便将南宫姝女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她怔怔地看着吉雅,目光里满是受伤,贝齿紧咬下唇还是红了眼眶。
琥珀色的眼眸里终于涌出了一丝慌乱,却转瞬即逝。
南宫姝女连笑数声:“你……怎能相提并论?”
吉雅:“为什么不能?!”语气有些急切。
南宫姝女:“好,好好好,你们的事情本宫就当没看见,你放心,本宫定会守口如瓶。”
撂下这句话,南宫姝女转身便走。
吉雅却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腕,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南宫姝女没有回头,自然没能看到吉雅眼中的挣扎和迷茫。
南宫姝女:“你放手。”
吉雅:“我只是……一时寂寞。”
烫红的眼眶最终承受不住泪滴的重量,一颗饱满的泪珠滑落清丽的脸庞。
南宫姝女笑了起来:“没错,我们都是一时寂寞。放开我吧,求你。”
吉雅张了张嘴,同时松开了手。
南宫姝女头也不回地走了,夜里与南宫静女同衾而眠,南宫姝女睡意全无,闲聊中提到了齐颜,南宫静女叹了一声说出了齐颜的生辰。
南宫姝女本是不必来,也不该来的。
想到自己无处可去又心乱如麻,索性换了男装孤身前来。
在她的记忆中齐颜是个极好的听众,就算自己不能和他多说什么,能避免独处也是好的。
“二殿下?”
见南宫姝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齐颜忍不住轻唤出声,莫不是南宫静女真出了事?
南宫姝女回过神来向齐颜看去,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一双与吉雅一模一样的眼眸。
齐颜:“二殿下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么?”
南宫姝女摇了摇头,品味出齐颜可能另有所指,主动解释道:“无事发生,小妹最近一切都好,应父皇的要求搬回未明宫去了,原先的宫殿已经竣工。”
第125章
风雨已吹灯烛灭
齐颜稍稍放下心来,问道:“陛下龙体康泰否?”
南宫姝女回道:“虽然还是由五哥监国,但父皇一直在垂帘听政,想必身子已经大好了。”
齐颜的表情不见变化,心中的疑窦却像一滴坠到水中的墨汁,渲染开来。
南宫让的真实病情,齐颜从丁酉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没有卧床已是万幸,怎么可能日日上朝?
莫非……
齐颜的心中闪过一个可能,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南宫姝女,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捕捉有用的信息,却无果。
可这个念头一出,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扩散。
莫非那珠帘后面另有其人?
钱源在齐颜的书房外踱步,最后还是下定决定敲响了书房的门。
“老爷,蝶姑娘一直嚷嚷着找您。”
书房内的谈话戛然而止,二人对视一眼,齐颜歉意地说道:“请二殿下稍候片刻,臣去去就来。”
南宫姝女想了想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齐颜的足下一顿,倒也没有拒绝。
南宫姝女只是觉得书房这样私密的地方,主人不在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太合适,而且她也想瞧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能让齐颜甘冒不韪也要养在身边。
齐颜对钱源说:“你先下去吧。”
二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私宅最僻静的小院,房间里并没有传出小蝶吵闹的声音,齐颜稍稍放了心推门而入。
小蝶正嘟着嘴坐在床上,两名哑女丫鬟陪在她身边。
齐颜摆了摆手,二人退了出去,小蝶看到齐颜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小兔子木雕挺着隆起的腰身迎了上来,甜甜地叫道:“缘君~!”
齐颜扶住了小蝶,柔声道:“小心些,怎么又闹脾气了?”
南宫姝女站在不远处打量着小蝶,说实话她是有些失望的,若不是看到小蝶身怀六甲的身子,她甚至不敢相信齐颜会收这样一个女子在身边。
虽然小蝶这几个月调理得还不错,至少不像刚相认那会儿黑瘦干瘪,但她的五官继承了父亲,轮廓清晰硬朗,眉骨和颧骨略凸起显得眼窝较深。一双剑眉浓密且凌乱,虽然组合到一起倒也不能说毫无姿色,只是这种女生男相的硬朗容颜,并不符合渭国传统意义上对女性的审美观。
南宫姝女盯着小蝶的眼睛多看了几眼:这个女人虽然无甚姿色,但眼神清澈明亮……倒不像是狐媚心机之辈。
小蝶撅了噘嘴,撒娇道:“你今日都没来看我。”
齐颜笑了笑,拉起小蝶的手走到南宫姝女面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你就叫她一声……”齐颜正在斟酌如何称呼不会招致南宫姝女的反感,小蝶却朗声叫道:“姐姐!”
南宫姝女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齐颜微微有些意外,却纠正道:“是公子。”
小蝶这可不依,认真地反纠正道:“是姐姐!”
南宫姝女转头看去,发现小蝶也在看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里干净澄澈,不带一丝杂质,实在让人不忍苛责。
齐颜:“……是公子。”
小蝶:“姐姐!”
南宫姝女轻叹一声:“罢了,既然这位姑娘认出了我……那就姐姐吧。”
小蝶笑了,笑容和她的眼神一样干净,仿佛绽放在绝壁上的雪莲,一尘不染。
南宫姝女收回了目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确实有吸引人的地方,至少这份纯真就很难得吧。
小蝶一向是排斥除了齐颜之外所有的男子的,可她却对穿了男装的南宫姝女充满了好奇,一副想要上前却又有些不安的表情。
齐颜并不想让二人有什么接触,但小蝶一直把自己囚禁在这座“小院”里,对她的病情和心智的恢复并无好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便沉默着任凭事情发展。
南宫姝女收回了目光,淡淡说道:“我到院子里等你吧。”
二人齐刷刷地目送南宫姝女离开,小蝶偏着头问齐颜:“这个姐姐是谁呢?”
齐颜:“是……我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