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38)
“嗯,大姐夫是镇北将军府的嫡二公子,镇北将军因军功卓著被父皇封了世袭罔替的军侯。大姐与大姐夫成亲后不久,将军府长子因病离世。镇北将军只有两个嫡子,父皇体恤破例让大姐夫承袭了爵位,并恩准大姐与大姐夫共赴幽州。”
齐颜迅速翻动心中的卷宗:镇北将军上官元,自前朝起便领兵驻扎洛水河畔,抵御海寇。是前朝为数不多的,没有拥立南宫让称帝的大臣。
如今朝中武官和各地将领大多是太尉府的门生,这位上官元却是南宫让和陆权昔日的同僚,拥有与陆权分庭抗礼的资本和威望。
只因当年没有全力支持南宫让称帝,新朝伊始逐渐淡出了权力的中心……
齐颜心头一动,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殿下,敢问大姐夫名讳?”
“上官武。”
齐颜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冷笑道:南宫老贼好一手鬼谋之计,掣肘之策真是出神入化。
大女儿素女嫁到世袭罔替的将军府,二女儿姝女嫁到了统领天下兵马的太尉府。
上官武的兄长真的是寻常暴毙么?
那么,上官武适才那番若有所指的话,是不是故意说给陆仲行听的呢?
第37章 除夕宴公主救夫
“陛下驾到!”
殿内之人纷纷来到各自案前跪定:“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武儿快扶好琼华公主,她还怀着身子。”
“是,父皇。”
南宫素女一手扶着隆起的腹部,浅浅行了一礼:“谢父皇体恤。”
“都入座吧。”
“是。”
南宫让看向长女,目露感慨:“三年不见素女已是要当娘的人了,朕心甚慰。”
“儿臣虽远在幽州也时时惦记着父皇,只盼着父皇能龙体康泰,佑我渭国万民。”
南宫让捋了捋胡须,欣慰的说道:“此次回京多陪陪你母妃。至于下榻之处……你母妃的宫殿自许你来去自如,你二妹的府邸府竣工不久,你可与驸马先住在那里。”
琼华公主夫妇齐声答道:“谢父皇。”
“朕清明欲回雍州祭祖,以下旨命威儿监国,你也一并留在京中吧,让驸马替你去。”
“儿臣谢父皇体恤。”
“嗯。”
“四九。”
“奴才在。”
南宫让将一卷明黄的圣旨交给四九:“你替朕念念。”
“遵旨。”
四九拿着圣旨来到御案前,抖开。南宫让又说道:“你们坐着听罢,朕已屏退言官,家宴无需如此多礼。”
“谢父皇。”
四九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感怀膝下之九子三女恪尽孝悌,忠孝和乐;值此除夕宫宴特行大赏,以滋嘉奖。各赐:九州进供御马百匹,壮牛三百头、肥羊五百只、锦缎五十匹、黄金百两。另,各赐琼华,灼华、蓁蓁;三位公主景泰蓝手镯两副,金步摇十二钗、蜀锦五十匹、玉如意一对。望汝等戒骄戒躁,恪守本分。景嘉九年除夕,钦此。”
众人皆起身跪地谢恩:“谢父皇。”
“免礼平身。”
“是。”
南宫让沉吟片刻,说道:“烈儿,静女出列。”
大殿霎时安静了下来,南宫静女下意识的看向齐颜,看到对方眼中流露出温和的宽慰,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南宫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缓缓说道:“朕之爱女,生母早逝。朕,痛心怜惜养在膝下,亲自教养、百般呵护。然,朝物繁忙,朕纵有慈父之心亦难免疏忽,令朕欣慰的是:即便没有生母的教导,吾儿依然明事理,识大体、重孝道、亲手足。故此特加赏蓁蓁公主,食邑千户、柳珊瑚一樽、东海夜明珠一颗。”
南宫静女叩首谢恩:“谢父皇。”
齐颜平静的看着殿中的南宫兄妹,南宫让如此厚赏,不仅是在告诉南宫静女:他知道她受了委屈。同样也是在警告南宫烈:南宫静女并不是他可以欺凌拿捏的角色。
其他人也多少有数,但心里难免有些不满,特别是几位皇子。
齐颜不知道的是:渭国的公主是没有封地的,所以从一出生就有千户食邑,用以供养日常的吃穿用度。
可是,南宫静女出生就有三千户食邑,赐封号那年加赏千户,及笄大礼又加五百户,出嫁时再加五百户……
要知道,如南宫威这种名义上的“长子”也就五千户食邑。其余成年皇子均为三千户,而如南宫平,南宫离这两位不得宠的皇子不过一千户!
同为公主,南宫素女身为长女,夫家又是君爵大族也只有两千五百户,南宫姝女仅有一千五百户,其中的五百户还是得益和南宫静女同日下嫁才得到的……
公主不同于皇子,日后诞下子嗣也要随夫姓。
这些食邑说白了就是便宜了“外人”,所以历朝历代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给公主的赏赐多为金银之物,不会给这么高的食邑。
万幸,南宫静女是女儿身,否则定会遭到几位皇兄的猜忌。
再加上自南宫静女出生起,各式各样俨然“僭越”的赏赐几乎每隔几年都有那么一两次,她又是唯一的嫡女,场中之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包括这次,她的食邑与二皇子南宫威并驾齐驱,后者亦是敢怒不敢言。只有暗自咒骂:便宜了齐颜这个异目子。
南宫静女也没觉出赏赐有何不妥,这种殊荣伴随了她的成长。一个在蜜罐中出生长大的人,自然品味是不出甜蜜滋味的。
但她能感受出父皇在为她“出气”,果然如齐颜所说。
南宫让摆了摆手:“入座吧。”
“谢父皇。”
南宫让沉默的注视着大殿正中孤零零的南宫烈,足有数个呼吸。后者垂首禁声,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另外几位素来看不惯南宫烈的皇子,则有些幸灾乐祸:触谁的霉头不好?偏要挑父皇的心头肉!
如果不是他的母妃与元后同宗同源,怕是下场早就如大皇子一般了!也万幸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墙,否则以父皇对元后马氏的深情,怕是要爱屋及乌……
“烈儿。”
“是!儿臣在。”
“你可知朕为何单叫你出来?”
“儿臣……不知。”
南宫让冷哼一声:“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汝平日里自甘堕落,流连于风月场所,醉买芳春……朕,也权当瞧不见了。可是,你上个月是否乔装出府,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咚”的一声,南宫烈跪在地上:“儿臣冤枉!”
南宫让一拍御案:“冤枉?如今……你难道要欺君了么?”
南宫烈连连磕头:“父皇恕罪,儿臣,儿臣不记得了。”
“那就是此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做的太多了!”
“父皇恕罪!”南宫烈匍匐在地,不敢动了。
南宫让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姑娘家的名节大过性命,你可知被你轻薄的那位姑娘回到家中便自尽了?其年迈的老父血状告到了应天府,若不是碰巧被朝中官员撞见,你的禽兽行为怕是要成悬案了!”
“儿臣该死!儿臣……儿臣那日醉了,无心之失。”
南宫让点到即止,复又说道:“好在你是乔装出行,不过那对老夫妻只有一女,今后他们晚年的一切用度,均从你的食邑里出!”
“是,是、谢父皇!”
“宫宴结束后你立刻回府,抄写孝敬三百遍,写不完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遵旨。”
齐颜收回了目光:南宫老贼虽恶贯满盈,但对南宫静女而言:他却是个难得的好父亲。为了保护女儿对白日之事只字不提,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南宫静女有他撑腰。
只是,南宫让难道就没有想到,这份令人侧目的恩宠颇具“捧杀”之嫌,若有一日他不在了,南宫静女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里,齐颜不仅暗笑自己多事。
南宫老贼定会死在自己的手上,真到了那一天,结果南宫静女性命的,不正是自己么?
宫宴开始,齐颜沉默着,“大仇得报”的南宫静女似乎也没有多开心。
半个时辰后,南宫让提前离开了宫宴。
齐颜为南宫静女倒了一杯酒,问道:“陛下怎么走了?可是身体不适?”
南宫静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是你第一次参加宫宴,不知其中关节。每年的除夕守岁宴,父皇都是且坐一会儿便离开。一来是要到后宫去转转,二来;父皇九五之尊,有他在场我们兄弟姊妹都很拘谨,他便会提前离开让我们尽兴开怀。”
齐颜环顾一周,大殿的气氛确实活络了起来:“原来如此。”
南宫静女虽喜饮酒,酒量却极浅,不过吃了三五杯白皙的脸颊便涌出了两朵红晕,水汪汪的眼眸里显出些许醉态。
齐颜虚按住南宫静女执壶的手:“殿下醉了,莫要贪杯。”
“除夕夜宴,本宫高兴。你怎么比父皇管的还要多?”
齐颜的手一抖,惶恐的说道:“臣下不敢与陛下比拟,殿下严重了。”
南宫静女轻笑出声,似乎似嗔:“胆小鬼。”
“小妹,妹夫!”
齐颜抬头,只见南宫烈端着两只酒樽站在二人面前。
齐颜连忙起身,南宫烈却摆了摆手,一撩下摆直接盘膝坐到了二人对面:“妹夫坐。”
“是。”
南宫静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酒盅,顶着红扑扑的一张脸,看着南宫烈不说话。
南宫烈端起酒樽:“白日里本宫醉宿失态,特此来给妹夫赔不是了,来本宫敬妹夫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