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渭情殇(168)
南宫静女羞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纠结片刻还是问道:“踢哪儿了?我看看?”
这下换齐颜发窘了,不过她还是摸到南宫静女的手,抓着抵在了小腹上:“疼。”
南宫静女的脸颊持续升温,默默地为齐颜揉了起来。
齐颜的脑海里闪过了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又想到那夜在小蝶房门外听到的旖旎之音,呼吸一滞,一把抓住了南宫静女的手。
齐颜:“殿下!”
南宫静女:“怎么了?弄痛你了?”
齐颜:“不,不是……是,臣……”
南宫静女拿开了手,背过了身,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齐颜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了心头的异样,凑了过去:“殿下?”
南宫静女:“本宫知道了,会尽快买个新宅给你。”
齐颜将手搭在了南宫静女的腰间:“两袖清风的崔御史尸骨未寒,臣又置办新宅又宴请宾客……会被吐沫淹死的。”
南宫静女:“你什么意思,就偏要回私宅是吧?”
齐颜终于说出了今夜来找南宫静女的真正目的:“臣从前在晋州收了个孤儿做随从,就是那个从火场里把我背出来的钱通。”
南宫静女:“本宫记得,他的伤怎么样了?”
齐颜:“外伤基本痊愈了,但是伤了胳膊,身手大不如前,臣想着他救主有功,想置几亩良田几名佃农让他回乡。”
南宫静女:“也好,本宫过阵子给你物色几个身手好的,需要多少银子?”
齐颜:“估么着……二百两怎么也够了。”
南宫静女:“明日让秋菊给你送去,五百两。”
齐颜:“谢殿下,还有一件事……”
南宫静女:“嗯。”
齐颜:“我看钱通一表人才,品行也不错。年龄……与私宅里那位也差不了多少,想自作主张促成一桩姻缘,让她随着钱通一起回乡。”
齐颜想了很久,长痛不如短痛。小蝶现在心智不全,这辈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可是有些事她早晚都会知道的,为了避免亲生妹妹像自己一样变成心魔深种,不人不鬼的样子……这个坏人不如由自己来做。
她是绝对不允许南宫姝女和自己的妹妹在一起的,倒不是因为对方也是女子。
钱通是钱源的亲子,之前带在身边也是为了做筹码,现在她已经看到了钱源的忠心,准备让钱通,钱宝和他们的父亲团聚,正好也借着机会把小蝶送离这个是非之地,她在民间的势力已成规模,外有钱源,内有谷枫,把妹妹交给他们自己也放心,而且寻找小蝶儿子的事情一直在进行,那孩子一双异目应该很好找,找到后也能弥补些许对小蝶的亏欠。
南宫静女的心中有些欢喜,但她毕竟不是狠心之辈,犹豫着说道:“可是……她毕竟是玉箫的生母,虽然于你没有名分,许给钱通算是下嫁了……日后玉箫若是知道了,让她如何自处?”
齐颜叹了一声,为南宫静女的善良。
齐颜:“自古家主都有权利打发妾室,何况是没有名分的呢?至于玉箫,对她来说不知情才是最好的。”
南宫静女按住了齐颜搭在腰间的手,愧疚地说道:“其实……当年本宫只是一时气急,打算等到时机成熟就把女儿还给她的。”或许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
齐颜:“殿下不必内疚,这对玉箫来说才是最好的。至少她现在是我们的长女,可以快乐地长大,日后找个如意郎君。若她只是驸马妾室生下来的,长大以后也只能做别人家的妾室罢了。”
第160章
依旧归来向尔谋
见南宫静女似有松动,齐颜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生出了一股担忧:玉箫虽然是撑犁王族血脉的延续,但是她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出生在渭国、长在内廷的她可以说对草原一点儿认同感都没有,待到自己复了仇该如何把这层关系和她讲清楚呢?
若是她不认同自己的身世,该怎么办呢?还有小蝶的长子,那个失去踪迹大半年的孩子……到底在哪儿呢?
为了阻止自己的亲妹妹与仇人之女的关系变得无法挽回,齐颜也只能出此下策,渭国人的迂腐早就凝在骨血之中,所谓的嫡庶尊卑从古至今延续了千年。名门望族的正妻是绝对不会娶庶出女子的,庶出的女儿想要做正妻只能下嫁并带上丰厚的嫁妆才有可能。
齐颜以为她用渭国的礼法去说服南宫静女,就能让对方接受自己送走小蝶。可是她忘记了,当初她不顾一切,甚至不惜性命也要留下小蝶……这在南宫静女看来是何其深情。
不过四年,怎么说变就变了?
见南宫静女沉默不语,齐颜还以为对方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齐颜紧了紧环着南宫静女的那条胳膊:“殿下?”
南宫静女打量着齐颜:夜色像一层迷雾蒙在她的眼前,令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良久,南宫静女朱唇轻启,喃喃道:“缘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齐颜的心头一紧,表面仍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问道:“殿下在说什么?”
南宫静女动了动身子,挣脱了齐颜的怀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送走她,你舍得?”
齐颜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冷汗随着渗了出来。
好在殿内的光线不足,才没让南宫静女察觉到齐颜脸上一闪而过的松动,小蝶和南宫姝女的事情打得齐颜措手不及,再加上她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居然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纵然自己把一切说得合情合理,还是忽略了自己和这位“妾室”的感情。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步步为营事事小心的齐颜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齐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声,南宫静女的沉默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追问,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回答得越慢破绽就越多,同样的若是一个不小心答出了错误的答案,自己苦心经营了七年的形象就要毁于一旦。
沉默仍在持续,齐颜的自诩灵光的头脑也在和她作对,齐颜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辩解时机,正所谓关心则乱自己太想阻止这段孽缘,反而犯了大错。
南宫静女没有再追问,她默默地转过身,淡淡道:“这件事容本宫再想想吧。”
齐颜:“殿下?”
一声轻叹传来,南宫静女幽幽道:“你是不是害怕有朝一日你我所谋之事做成,小蝶的身份变得敏感?若是如此……齐颜,你看错了我。”
齐颜的心头一紧,刚想解释又觉得南宫静女的这个怀疑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总比引到小蝶的身上去要好……
南宫静女见齐颜不言语,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对“国本”之事再也提不起一丝念头。
身后的齐颜同样不好受,自己又伤了对方的心,果然撒下一个谎,往后余生就要用无数个谎言盖过……自己曾经不还信誓旦旦的要在尘埃落定前,让南宫静女生活得快乐无忧吗?
没想到她乞颜阿古拉竟已经卑鄙到连自己都骗的地步了。
或许是自己拎不清?一个怀着复仇目的潜入渭国,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基础上的复仇者,又有什么资格谈承诺?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可怜的良心而做出的假象罢了。
用了七年的时间,齐颜终于明白,从一开始她和南宫静女就是无法和平共处的,特别是对方决定走上女帝之路以后,从前许多尚能粉饰的东西,逐渐暴露了出来。
一颗心撕扯的痛着,这是一种无法与旁人言说的痛楚,无从辩解,更不会有人能原谅。
早在七年前,齐颜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每前进一步,身后的路就会崩塌的单行路。
齐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嗅到了南宫静女头发上传来的皂角香,对方背对着自己,再没了言语。
齐颜忍耐着心中的痛意,默默地致歉了千百回,鼓足勇气抬起手,却只是指尖划过南宫静女的发梢。
不过半臂的距离,却成了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齐颜轻叹一声也转过了身,抱着胳膊闭上了眼睛。
夜深沉,殿外红灯高照,一夜无梦。
……
又过了两日,齐颜专程拿出一天陪齐玉箫去了小家伙一直向往的马场,或许是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召唤,齐玉箫玩得很开心。
齐颜看着御马监挑出了几匹小马驹,内心忐忑不已。
大祭司曾经说过:与马儿沟通的能力是天神的赐予,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聆听自然的声音。
齐颜很害怕在经过了这么多之后,自己失去了与马儿沟通的能力。
结果令齐颜很欣慰,虽然用时比从前长了不少,但到底还是与马儿建立了联系,几匹马中有一匹白蹄乌的小母马对齐玉箫很有好感,这是一匹通体雪白四个蹄子为黑色的杂毛马,齐颜牵着齐玉箫的手来到马驹旁边,她先拍马儿的脖颈,然后抓了一把豆子摊在手掌上给马儿吃。
白蹄乌小心翼翼地吃完了豆子,打了一个满足的响鼻。齐玉箫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向往和童真。
齐颜怔了怔:眼前的这一幕与往事重叠,当年的小蝶也是这般……
齐颜抿了抿嘴,双手伸到齐玉箫的腋下将小家伙举起,放上了马背,然后又亲自给白蹄乌上了笼头,亲自牵马。
别看齐玉箫的年纪小,胆子却一点儿都不小,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父女”二人度过了美好的一天,回来的时候齐玉箫累得趴在齐颜的肩膀上睡着了,临睡前还呓语般地问齐颜:什么时候再带她骑马?
第二日,齐颜便收整了行装,带着重伤初愈的钱通回了私宅。此时也顾不得是否会触及到南宫静女敏感的神经了,红榜已经放出来几日了,她和南宫静女都不能错过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