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没控制好力度,险些就真的把这人手腕拧断了。
果然还是不能动手,不然……他会忘记他是迟应。
幸好没过多久,监考老师便抱着一大摞卷子走入考场,他看到安静如鸡的混混群,还纳闷了一下:这些人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几乎没有老师会喜欢最后一个考场的氛围,那老师把人轰出去用金属探测仪随便扫了扫,听广播宣布考试开始后,火速发完卷子,就坐在讲台的凳子上,戴起蓝牙耳机专心致志玩手机,开启可有可无的监考模式。
第一门是语文,沈妄丢到刚刚的情绪,拿到卷子,写上迟应的相关信息,满怀期待地开始看题。
然后他愣住了。
“材……材料阅读是什么。”沈妄拿着笔,看着ABCD四个选项,盯着题干盯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这题是什么意思。
于是沈妄扶好眼镜,根据引导开始找材料,被折磨了半个多小时,总算解决完了前六题。
“这玩意不就是找茬么……”
沈妄舒了口气,拂掉卷子上的头发,然而他不知道,后面有更多的惊喜在等他。
“怎么还得分析为什么写这句话啊,人作者开心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关我屁事。”
“……这古文怎么连我都不会?”
“作……作文?我的家乡?”
“……”
沈妄这回彻底没脾气了。
他能写什么?
“我的家乡是皇宫,我每天都在龙床上醒来,然后会有五六个人为我更衣,洗漱完,我整装待发去上朝,要问我的家乡是哪,万里河山都是我的家。”
要是真这么写,精神病院应该是连夜扛着担架来的。
然而噩梦远不止如此。
沈妄连八百字都没憋到,急匆匆交卷,一中午都没缓过神,然后数学考试又开始了。
他颇为疲惫的展开试卷,调整好心态,终于重新拾起信心看向题目。
“……”
这他妈都是什么!
…
“你作文写的什么。”
天色已晚,迟应一如既往待在寝宫批奏折——半个多月过去,他看这些文字已经习惯了许多,只是登基后本就事务繁重,他效率又慢,干脆早早就开始批,省的熬夜。
沈妄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忘了。”
“题目?”
“家乡。”
“……”迟应用笔蘸墨,“你没乱写吧?”
“没有,正常写的。”
“那数学呢?”
“白卷。”
“……”
尽管早有预料,但迟应还是将墨水溅到了桌上。
陛下从未受过如此打击,短短一天时间,沈妄的心态已经从“不过如此我一定可以”变成了“我太难了我觉得我不可以”,迟应没看到都能猜到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居然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也是啊,堂堂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向来是不可一世,被众星捧月的存在,如今被月考折磨成这个鬼样子,可怜巴巴,还挺惨的。
迟应闷声笑:“怎么会,数学学一晚上就够,语文不用学啊,字你都认识,政史地,不过是背书而已,你都差不多记着了,除了英语,剩下实在简单。”
“……罢了罢了,是朕低估了。”沈妄翻了个身,“月考后就是运动会,忘了和你说,我已经报名了,三千,一千五,还有什么四个四百的。”
“……”
真行,最累的全报上了。
算了,反正不是他跑。
“还有,你电话最近响的很频繁。”沈妄逐渐熟练地上下滑动手机屏幕,“每天都有三四个电话打过来,我接了,无一例外都和什么‘镇场子’有关。”
迟应顿了顿:“你看看手机余额里还有多少钱。”
“两千多。”
迟应一蹙眉:“你干什么了?我穿过去之前余额里起码有五千,你这才一个月都不到,给我花完了?”
“前几天有个人微信找你,要了两千块钱,你给他的备注是‘要债的’,然后我翻了记录,发现他之前找你要钱你也给了,我就也发了。”
迟应默了一阵,拿起又一份奏章开始翻阅,过了好半晌才幽幽开口:“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和我说?”
他二人虽然时常挂着联系,但大部分时候其实只开了语音,总是把沈妄那边的画面挂着终归是不太好。他看画面之前都会去先获得沈妄同意,估计沈妄心态已经放宽了,至今还没拒绝过。
沈妄盯着手机屏幕,像之前一样,看到了迟应曾发过去众多的文字里,有单独的一个字——爸。
两人之前对话的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气势汹汹,以及迟应与其说淡然,倒不如说是无奈的心绪。
“忘了。”沈妄淡淡说。
迟应再次被噎:“……你最近省点,不然钱用完了,你就到野外抓老鼠吃去。”
沈妄将手机息屏摆在一旁:“嘁,还能被饿死不成?”
迟应冷笑,语气就像是在嘲讽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学生:“陛下,在我们的世界,没钱,就是活不了。”
“行了,知道,我尽量。”
话音落下,铜镜那边便没了声息,迟应批完最后一本奏折,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半天没动,只百般聊赖地转着毛笔,险些把墨甩出来。
现在钱成了最大问题,抽屉里也没多少现金应急,再这么下去,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不是饿死,就是要在公安局里闷死。
但让皇帝打工显然不大可能,就这近一个月从周遭人对自己毕恭毕敬态度的观察来看,不用脑子想都能猜到沈妄绝不是个软蛋货色,指不定性子多傲。
不过迟应没想到的是,贵为九五之尊的沈妄,真真切切有考虑过打工的问题。
然而也仅限于考虑过,还没等他决定好是发传单还是贴小广告,运动会进行曲就足以把他的脑子从头到尾洗一遍。
第8章 意气
广播里的加油声和周遭的喧闹夹杂在一起,伴随着魔鬼般单曲循环的音乐,沈妄只觉得以往街上的杀猪声都没这般闹心。
他根据体委的建议,穿了夏季校服,不跑的时候就把春秋校服披在身上,胸前用针把号码牌别起来,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装扮。
他已经对这般衣不蔽体的现代打扮麻木了许久,不过说来,迟应看起来斯文,身板居然不弱,肌肉不狰狞但很结实,所谓书呆子的形象估计全靠他皮肤白加不打扮撑着,发型没怎么修饰,只是普普通通耷拉在那,说乱,又乱的很齐整,是个标准的明星低配版三七分。
沈妄一边继续玩消消乐一边听广播,等到迟应的号码被报,他再慢悠悠把手机揣到兜里,走到跑道上。
他没有朋友,也没人能帮他看东西,只能自己揣着安心。
突然有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女生走来,伸出手:“迟应,眼镜和手机给我吧。”
沈妄怔了怔,艰难认出这是九班班长余清,一时站在原地没动。
“我看……也没人帮你拿。”余清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放心,我不会找你要微信,也不会偷你东西。”
他又顿了好一会,终于摘下眼镜,和手机一起递给了余清。
迟应说……这个世界其实没那么多恶意。
他就信他一次。
“谢谢。”
但铜镜塞在口袋,一晃一动间还是太过显眼,余清接过手机眼镜,不禁问:“你口袋还有什么?一起给我我帮你拿着得了。”
广播里已经开始催了,沈妄转过身:“没什么,这个不能给,自己带着安心。”
但余清还是隐隐约约看出了这似乎是一个小镜子,这是只有女生才会用的小玩意。
电光火石间,她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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