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平民(92)

      “如今村里全部囫囵全回来就是祖宗保佑了，以后遭点罪就当是抵灾了吧！”沈阿嬷将杨大川又空了的碗给添满了：“咱家待会也多上两炷香，让祖宗多上点心照看。”
      不过沈阿嬷还是将情况想的太好了，虽然村里出去扛活儿的人都囫囵回到了村里，可是掩在雪地里久了，身子骨弱的的那几个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个冬，还没翻年，就有三个人咽了气，还有几个如今也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大年三十早上，杨大川一家子正忙活晚上年夜饭的时候，村里就来了人到他们外边报丧。一下子过身了三个人，给原本就素净的冬日里又添了三分白。
      “待会儿咱家我一个人进村里就够了，你们都呆家里，谁叫你们都不要应。”这村里丧事，按说他们两口子都得进村里帮把手，但是今儿肯定不止发丧这一件事儿，说不得还得闹起来，乱糟糟的，又是大年三十根底下，芋哥儿不去别人也挑不出理。
      “五叔家估摸得遭罪了！”芋哥儿帮大川紧紧衣裳，叹了口气，“村里过身的几户人家肯定得上五叔家里闹。”
      “可不单单那几户，出去伤着了的人都得上你们五叔家找补去。”沈阿嬷到灶房里将几个还热乎的杂面饼子塞到杨大川怀里，“指不定今天你们都吃不上饭，拿着饼子去，饿了就自个儿垫吧垫吧。”
      “这都什么事儿啊！”芋哥儿也顺手将手里的几块糖糕给塞进大川兜里，“大年三十的还吃不上饭。”
      “估摸今晚我都回不来了，你们也不用等，自个儿张罗着吃饭吧。”杨大川摸摸两儿子的头，“你两可得把家给顾好了，不能给你阿嬷生事儿，好好看家！”
      “恩！”壮壮、安安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还不知道外边生了啥事儿，可是阿爹这么严肃的跟他们说话，他们可是要好好应的。
      杨大川笑了笑，穿戴好衣帽后，怀揣着一兜的吃食，就跟村口的好些人一块儿进了村里。

      第75章 说法

      大过年， 本该是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如今村里一片肃静， 还没进到村里， 杨大川一群人就隐隐约约听到一阵一阵的哭丧声。
      “咱也不用去发丧的那几户人家了，直接到五叔家吧。”今天进村是干啥来的， 大伙儿心里也有数，脚步一转就直奔五叔家里。
      没走多久， 杨大川就看到不远处的五叔家被人堵得满满当当，发丧的那几家把人都给抬到了门口边上摆着， 几家子一大群人披麻戴孝的，领头的几个拍着大腿哭嚎：“夭寿哦， 当家的你怎么就这么没了啊， 留下家里孤儿寡母的， 咱们要怎么活啊！”
      “老天不开眼啊， 要不是那害了良心的撺掇着你出去， 你也不会走的那么早啊，当家的你给看着，拼着咱家几条命， 也要给你讨个公道……”
      “这可真是不讲理啦。”村里有人看不过眼，嘀咕了几句， “当初一听能挣粮， 上杆子巴结着五叔家要扛这活儿， 如今倒好出了事儿， 这屎盆子全都扣在五叔身上， 亏不亏心啊！”
      “唉，当家的没了，以后这几户也得难。”村里还是有不少人同情这几家的，好年景尚且需要家里汉子出来顶事儿，如今这灾年里，当家的没了可不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吗。
      “那也不能讹上五叔家，如今一个个不好好将人发丧，抬着堵到家里算咋回事儿，还不是想咬下五叔一块肉好好给家贴补贴补。”当谁不知道呢，大过年的就在这里嚎，村里跟五叔交好的人家不以为然道。
      “照我说，五叔就不能将这事儿认下，要不然赔了这几家，后边凡是出去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得都找上他们家啊，这个口子可不能开。”
      “谁让老五带队出去了，他要是不主张这事儿，咱村会大冷天眼巴巴的出外头找活儿去，要我说，就是老五的祸害，他不顶事儿找谁顶去？”
      “唉，这几家都没了人，五叔家好歹也得赔点粮吧，怎么说这事儿他们家也逃不了干系。”
      “可不是吗，这几家可怜着呢，反正五叔这个冬天挣了不少，拿点出来咋啦，要不他们家以后能安心啊。”村里瞧着这几家可怜，主张五叔家拿粮出来赔偿的人还不少。
      杨大川瞅着原本身板挺直，精神头十足的五叔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不仅头发花白，背也佝偻的不像样，闷闷地坐门槛上抽旱烟；五叔的两个儿子，直挺挺地站在门口两边，咬紧牙根涨红脸，也低着头一动不动；五婶并家里两媳妇也坐在后边，默默的擦拭眼泪。
      “我咋觉着咱们今天来像是逼着五叔一家拿粮出来的。”他们这一群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几年村里上外边烧转，大伙儿受五叔五婶可没少照顾，如今瞧着一村人围在五叔家，可不就像是逼迫他们磕头认下这个罪吗！
      “唉！这事儿没个三五天解决不了。”围着的人叹了口气：“咱们今儿也回不去，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要是今儿不发丧，立马我就回去。”杨大川吐口唾沫，最烦这种糟心事儿，能挣钱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临了一出事儿就哭天抢地的把带挈人给怪罪上了，真是够恶心的。
      “咱们进来是给村里帮忙做白事儿的，要是他们几家不想治丧，那我就回家去，围着五叔一家算是啥玩意儿，带契人还带错了？”说完，杨大川就转身往自家大哥家走去，眼不见心不烦。如今正好过年，就当到杨老大家走亲了。
      杨大川这话声音不小，周围除了哭声也没啥人大声说话，他这一出声可算是说到了不少人心坎上，心里有些成算的也是一扭头就往家里去，都不想再瞧这腌臜事儿。
      有了人领头，没一会儿就走了小一半人，余下的不是抹不开面子怕得罪人，就是存心想讹上五叔家赔粮的了。
      杨大川也不管身后的官司，直接往老大家奔。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今天怎么的也得有人将杨大山给请到外边去才对啊，他好歹也是跟五叔一块儿出门的，难道真的是病得起不了床了？想到这儿，脚下的步子又快了几分。
      “大嫂，大哥咋样了？”杨大川直接推开院门，风风火火的走了进去。
      “挺好的，过紧过来烤火！”杨大嫂子瞧见大川这样，就知道他们兄弟两有话要说，只招呼一声，就带着手里的针线活儿去了隔壁老三家串门子去。
      “没人邀你今儿一起去五叔那儿？”杨大川狐疑看向自个大哥，这脸色虽然有些差但也不像是病的出不了门呀，瞧这精神头足的，走二里地估摸都不带喘。
      “咋没有，见天的来呢。”瞧着这外边也没啥人，杨大山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随意使了一块儿布抹了一把脸，“这事儿怪不上五叔，可我也不好为他说话，只得装病在家躺着了。”这样两不得罪，自个儿省事儿。
      真是个狡猾的，亏自个儿还为他担心了，杨大川暗骂自个儿一声傻，“如今村里都逼着五叔家拿粮出来，到时你要还是不要，可得合计好说法。”
      “咋还能要他家的粮？”杨大山赶紧摆摆手，“有这念头的估摸就那几户没了当家人的，咱家不至于难成这样。”
      “可不止那几家，我瞧着得有大半人都来了，撺掇着一村人围在五叔那儿不走呢，人也没给安置到地里！”杨大川没好气的说道：“一群人没脸没皮的跪在那儿嚎，就指着大伙儿帮他们说话做主呢。”
      “这事儿也是难办，只要五叔今儿一松口，以后就得没完没了的养着这些人。”杨大路这时也从外边回来了，他是瞧见大川往这边走的，如今正好三兄弟凑一起说话。
      “人都散了吗？”
      杨大路摘了瓜皮帽，叹了口气，“还有不老少人守在那儿，那几家拉扯着村长做主，要不就不给走。”
      “村长咋说啊？”
      “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掰扯清楚呢！吵得人脑袋疼，我就先回来了。”
      “那瞧着他们今儿是不想做丧了的。”杨大川站起身拍拍屁股，“正好现在回家还能赶上年夜饭。”
      “得亏如今天冷，要不然这人可放不了多久。”杨大山接着道，“我瞧着这天还有的冷，估摸这几天还得下大雪，今明儿两天不把人安置了，往后全部上冻，不出春可是叫不了人帮手的。”
      “嘿，你以为没人说呢！”杨大路撇撇嘴，“可就是没人愿意听啊，那几家说了，这事儿一天不解决，他们就把人给撂在五叔那儿，谁也别想过好日子。”
      杨大川皱眉，这可真是不要命的怕不要脸的，“他们想要多少？”虽然杨大川站五叔这头，但要真想解决这事儿，他们家不出粮是不可能的了。
      “每家一千斤白米，往后每年还得给100斤，给够十年！”刚听到这个数儿，杨大路也被吓了一跳，这可真是当五叔家当冤大头宰了。
      “这是逼着五叔一家偿命吧！”杨大川回到家，将村里的事儿给家里学了一遍，沈阿嬷惊呼，“他们这是不准备过日子了，一点儿活路都不给人留？”
      “哪能就这么应了，指不定得掰扯多久呢！”芋哥儿用针拨了拨蜡烛，“估摸这里边还价的余地可不少。”
      “啧啧，我瞧着他们是想让五叔一家以后出粮养着自个儿。”沈阿嬷顿了顿，“要不然怎么有那么大脸开出这个儿数。”
      “可不是，给五十斤粮我都嫌多。”杨大川心里愤愤，还不如把这粮喂狗呢，那么多粮食撒出去还能得狗摇摇尾巴，白给那几户落不了好不说还得遭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