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79)
撒谎。
巫琅微微笑着坐在椅子上,巧娘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不太老实,随即又被站起身来的商时景吸引去了注意力:“哎,先生,你今天这么早就收篓子了吗?”
“嗯。”
商先生淡淡的应了一声,他的鱼篓里有几尾肥壮的鱼,力气都不小,巧娘忙上前去接了下来就往厨房跑去,那人没再说话,而是进了屋开始调琴。
巫琅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喜爱弹琴,他好似只是在寻常的消磨时间,打发光阴,乐音说不上动听,可也扯不到难听的地步。
巧娘快手快脚的放好了鱼儿,回来坐在她的小板凳上,小声道:“哎呀,先生来了,果然就不闷了,还好今天鱼儿都老实的上钩,叫先生尽兴了,咱们也得了凉快的好处;郎五哥,你快吃果子。”
巫琅巫琅,颠倒过来即是郎五。
巫琅怔了怔,听着屋内传来的琴音,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这位商先生,不光嘴硬心软,待人好的方式也是这般别扭。
不过海上来的人……据巫琅所知,海上较为出名的只有四海烟涛,不曾听说过其他的,更何况此处机关精巧无比,以巫琅这几日亲身体会,很是有几分烟涛城匠师的模子。巫琅对木甲跟机关术并不算精通,更何况眼盲,不过风徐来的船到底曾经过妙手改造,也算有些印象,知道这位商先生来自烟涛城后,才开始疑心。
这般机关巧匠,又是自海上来的修士,真有这般巧合的事吗?
会是他吗?
这思绪来得莫名其妙,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潜藏在心底深处,来不及生根发芽,也谈不上什么巧妙灵悟,心动从来无缘由,等巫琅意识到的那一刻,那种感觉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知道世界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可倘若有呢,对方对自己的态度不就都有了可以解释的理由。
他自海上来,之前双生果服用后许是有什么不适,又或者烟涛城不适合他休养,所以易剑寒将他送到此处。
最初时他对自己态度不佳,也许正是因为那些过往……
然而更有可能的是,对方的确不是那个人,不是那个藏在三弟身体之中的人。
否则他本该清楚自己并非天生眼盲,更不该以为自己是个凡人。
巫琅不由得苦笑,他并没有日日挂念着那个陌生人,只是偶然会不经意的想起,他们曾经认识过那么一段光阴,然而双生果的事情了结之后,对于他们二人又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了。
其实巫琅不是格外重情好义的人,也谈不上广交天下,只是格外记得那个人,记得对方的言谈,记得对方的心意,记得对方在烟花一事上对自己无可奈何的迁就与让步。
倘若不是他,那岂不是太过冒犯了。
缘分是很玄妙的词,也许只有真正有缘的人,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重逢在一起。
无论商先生是不是他,巫琅如今寄人篱下,都得与这位先生打好关系才是。
这几日相处下来,巫琅多少心中也有些许门路,商先生不爱说话,喜爱喝浓茶,每日总要弹琴钓鱼度日,偶尔有兴致时还会教巧娘读书念字——这种情况不多,因为巧娘总是很忙,晚饭过后睡得又早,总叫他抓不住空。
他这人平日好似高高在上,实则外冷内热,待人好总要扭出十八条弯道,免得被人发现。
巧娘忙活了一下午,总算将木棍做好送给了巫琅,称他以后可以用这根棍子探路,免得掉到湖里头去。
这是巫琅最早闹得笑话之一,他那时还不太熟悉玉韫居的地形,走到机关断口处险些一脚踩空,还是被商先生一把抓回来了,之前还在晒草药的隐士强词夺理:“你惊着我的鱼了。”颇为嫌弃的将巫琅推回了安全地带,告诫他不要乱走。
巧娘的雕花功夫可没名字那么巧,巫琅摸着棍子上方那乱七八糟的刻画,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然而心中确实有暖意淌过。
除结拜兄弟之外,鲜少有人待他这般关怀体贴。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其实写这段的时候在想甜景是什么小男孩啊!【喂】
那种又想欺负人,又想对对方好,故意装作自己对他不屑一顾的少年人的心性2333333
超矛盾的感觉。
看昨天大家的脑洞真是很有趣。
老虎的话我稍微说一下这对虎夫妻的设定,来源是我记忆里比较早的节目科普,雌虎对地盘的在意其实没有雄虎那么具有攻击性,雄虎的地盘足够大时有时候是可以容纳几头雌虎的,这样的相容也很方便发情期□□,□□期间两头老虎会一起生活,受孕后雄虎会离开,但是偶尔还是会过来跟雌虎还有孩子们生活一段时间。
老虎是猫科动物里最聪明的,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原因,不能剧透就不说了,老虎夫妻之所以拖巫琅过来,是因为他的体型对虎妈来讲跟甜景相近,属于是同类,而甜景跟巧娘住在一起,所以被判断为群居动物。
所以虎妈才会拖过来,之前说过它经常拖猎物对甜景示好。
第七十九章
“商先生还未睡啊。”
巫琅坐在廊上仰望星空, 他其实看不见什么,只是喜欢这么沐浴月光而已, 巧娘早早就去睡了,她今日太劳累了,早早就休息下了, 还特别叮嘱巫琅不要待得太晚, 多给他留了一盏灯笼。其实巫琅也用不着,不过巧娘总是在这些地方很细心,细心的近乎顽固, 她似是觉得自己很应当把巫琅当做一个正常人来看待,商先生还因为这事责备过她浪费灯油。
其实巫琅远没有这般敏感,他本就非是天生眼盲,更不至为这些小事在意。
巧娘是个很简单的女子, 一眼就能看穿, 商先生却不然。
商先生是个很矛盾又很有趣的人, 相处这些时日来, 巫琅能感觉到对方显然不太喜欢自己, 这恶感尽管来得莫名其妙, 可却实实在在存在着。寻常人倘若讨厌什么人,不落井下石踩上一脚已是极为有礼了, 然而自己倘若“涉险”,这位商先生又会刻意装作不经意乃至嫌弃的样子施以援手。
他虽是不太喜欢我,但不至于厌恶我。
人心是何其复杂的存在,也许正是因为捉摸不透, 方才显得与众不同。
商先生很关爱巧娘,显而易见,不过正如他所说那般,他对巧娘的照顾恪守礼仪,并无任何逾规越矩的行为,就好似对待朋友那样,自己即便与巧娘亲近,他也并不生气。他明明非是情爱上的喜欢巧娘,可倘若巧娘对自己过分上心照顾,他却会为此生气。
他并不是在气巧娘,是在气我,而且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真正在气的人是我。
巫琅觉得这件事有意思极了,他有时候甚至会刻意的去逗对方生气,毕竟让一个冷静又理智的人失态总是有种别样的愉快感。商先生不常上当,也很少会注意到巫琅故意为之,只要他稍稍示弱,将一切归于到自己孱弱的身体上去,一切便如清风拂过,至多只会得到一句冷哼。
“你的伤如何?”
商先生的声音十分低沉,说起话来总是听不太出来他心中是喜是怒,让巫琅偶尔会想起三弟来,尚时镜的声音也很低,可要清澈的多,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喑哑笑声都带着暗示,没有商先生这般威严跟冷硬。
花了一会儿功夫,巫琅才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问自己的内伤,而是在询问他肩头被老虎獠牙咬穿的伤口,巧娘为他上药时还曾庆幸过虎爹爹没有饿极了将他肩膀咬碎了真是万幸。这伤势根本无足轻重,倘若巫琅愿意,立刻就能恢复,只不过他现在作为一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凡人,自然不能立刻康复。
“还好。”巫琅温声回应道,他看不见人,只能寻声转过脸去,却偏了位置,对着一团空气说道,“多亏了巧姑娘妙手,说来,多谢先生关心。”
商时景心中微微一酸,他不太喜欢巫琅这个模样,宁愿对方维持着当初那般神采飞扬,不过万事不由人,他自然也为这种已经发生的事情感到伤怀。
趁着巫琅不注意,虽说对方也没什么可注意的,商时景挪开步子站在了巫琅的视线之前,对方的眼睛明亮一如当初,只是目光空荡荡的,好似落在了虚空之中一般,分明是投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实实在在的归处。。
当初尚时镜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巫琅怎么会突然失明,又怎么会沦落到百兽山来,他到底受了多重的伤,连被寻常老虎咬到的皮外伤都迟迟不能恢复。
“我并非关心你。”商时景言不由衷道,“只不过等你伤一好,巧娘就没有留下你的理由了,自然会少许多麻烦。”
巫琅怔了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嘴唇动了动,微微垂下头去温声道:“在下这几日的确多有打扰。”他并未指出当初是商时景开口答应留下自己,也没有对于这种敌意做出任何表示,而是极为平淡且忍让的对此致歉。
模样平静的好像他真的给商时景添了什么麻烦一样。
巫琅并不是那种会给人乱添麻烦的事,即便偶然有几次失误,也全是因为玉韫居的构造特殊,亦或是他的眼睛不便造成的,并非是存心故意捣乱。甚至于有些时候,巫琅为了避免妨碍他们,只要巧娘一出门,就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房子里,像是只等待主人照顾的小动物,乖顺而孤独。
话分明是商时景说出口来的,按常理来讲,巫琅默默接受并不反驳的模样,理应使他感到快意或是理所当然,可事实上却出乎意料地让他更为生气。
商时景瞪了巫琅好一会儿,对方依旧保持着略带羞赧跟歉意的微笑,没有半分被人无理取闹过后的不忿。
尚时镜怎么配得上他……
这个念头猛然跳出来的那一刻,商时景几乎自己都怔了怔,他慌忙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撇到了脑后,无论巫琅要跟谁在一起,都不关他的事。有时候商时景自己也闹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应当是要与巫琅保持着些距离的,毕竟无论尚时镜是巫琅的三弟还是情人,他们都注定是仇敌。
可是巫琅本人……
商时景愿意冒着风险留下巫琅在玉韫居之中,本就意味着许许多多他不愿意承认的东西,然而这几日他并未如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清醒,每每见到巫琅,总是忍不住心中的烦躁感,刻意针对。
心若是要动,主人怎么克制也是没有办法的。
只是这时的商时景还不明白,因此他看了看巫琅,最终带着一肚子闷气甩袖离开了。
其实他出来时,是想对巫琅说夜间风大,吹多了容易头疼,可是偏偏被这人或者说是自己气得晕头转向,转头就忘记了。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第二天巫琅果然受了风寒,他与商时景住在一处,之前的谈话并不愉快,大概是担心商时景还没入睡,两人遇见会尴尬,因此在外头待了大半夜才回来,身上甚至带着些潮湿的痕迹,难怪感染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