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宫里的点心做得是真漂亮,香味四溢,栩栩如生,但是容呈却不敢吃。越漂亮的东西,就越危险。
等杨公公放下点心,容呈忍不住向他打听,"听说皇上要立继后?"
杨公公是个人精,如今看出来皇上对这位亡国之君的心思不一般,说话也带了些恭敬∶"是。"
容呈拈起一块点心,他手指骨节分明,白皙漂亮,如此一个无心动作都像幅画似的,拿到鼻尖闻了闻∶"继后是谁?"杨公公道∶"这个奴才不知。"
容呈抬头打量杨公公,见他一脸真挚,不像在撒谎,心里不免生出疑惑。不过他不急。
关鸿风若真要立后,定会下旨吩咐各衙门准备,到那时便能水落石出。这一夜,乌云压了下来,有种风雨欲来的黑暗。
容呈正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养心殿的门推开,有人轻轻唤了一声"皇上。"
他眉头皱了皱,一股子被吵醒的恼意浮了上来,须臾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养心殿恢复了宁静。关鸿风来到养心殿外,望向屏风里容呈熟睡的面容,话里带着没睡醒的不悦∶"何事?"杨公公不敢说,支支吾吾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关鸿风瞪了他一眼,"有话便说。"
杨公公凑近了,低声道∶"皇上,绍南王逃了。"关鸿风的脸顿时沉了下去,"你再说一遍?"
杨公公硬着头皮道∶"今夜太医去给绍南王诊治,绍南王突然发了疯,不知从哪拿出利器,将那太医杀了,逃出了宗人府。"关鸿风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杨公公为难道∶"皇上,是否要派人去追查?"
如今立后在即,关鸿风分不出多少心思,更何况,这事不能大肆宣扬,否则皇家颜面不保。关鸿风低沉地声音如鬼魅∶"找人悄悄地办,若是找到绍南王,格杀勿论。"翌日,礼部的人来了,奏请正副使的人选。
关鸿风过目,"吩咐下去,让翰林学士撰写好册文和宝文,将金册和金宝准备好,不得出任何差池。""是。"
礼部的人退下后,关鸿风也离开了养心殿,他走后没多久,一个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面。容呈若有所思。荣贵妃?
他在宫里这么久,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荣贵妃。
但容呈没在意,他离开宫里这么久,许是关鸿风新纳的妃子,更或者是以前宫里的嫔妃晋封,新赐的封号罢了。容呈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忍不住自嘲庸人自扰,安心离去。
第90章 册封之日
立后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流言四起,太监宫女们纷纷在猜这位荣贵妃是何人,连嫔妃之间也在互相猜忌。但容呈却什么不知情,每日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还算畅快。
自从他回宫以后,关鸿风的脾性的确变了不少,他不愿做的事,皇帝极少再勉强。两人过得还算相安无事。
不过关鸿风说要对他好的话,他一句也没放在心上。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便是帝王之言。
转眼到了立后前一日,关鸿风亲自到奉先殿行礼,容呈则留在宫中练字。外头杨公公进来了,手上端着一盘点心,说是汤贵妃差人送来的。容呈望着那盘点心若有所思。
到了这关头,他不觉得汤贵妃还有如此闲情逸致来给他送吃的。
待杨公公走后,容呈掰开盘子里的点心,果然在一块荷花酥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今天是你出宫的最后机会,你可想好了?容呈望着纸上的字,犹豫过后,将纸条烧了。立后在即,他不必冒如此大的危险。
傍晚时分,宫人将皇后册封当日穿的朝服送来。
容呈看着那皇后朝服,工艺繁琐,华丽夺目,有种危险的漂亮。
关鸿风将礼服拿起来端详,露出满意神色,"朕的皇后穿上,定很漂亮。"说罢,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容呈,容呈微微一顿,将头转开了。夜色深重,养心殿静悄悄一片。
关鸿风沐浴更衣后,看见容呈在床上躺着,背对着他,在亵衣的勾勒下显现出漂亮的腰线。他忽然有些喉咙发干,轻轻爬上了龙床,"朕要立后了,你可高兴?"
他抱住容呈时,感觉怀里的人颤了一下,像是被吓着了,心中顿时生出一丝趣味来。
容呈正在发呆,突然被搂住腰,从布料从来的滚烫温度令他仿佛被灼伤了般,猛地回过神,真心实意地说∶"高兴。"
关鸿风在身后盯着容呈一截白皙的脖子,眼神忽明忽暗∶"朕也高兴。"册立当日,关鸿风起了个大早。
容呈背靠软枕,看着皇帝被宫人服侍着穿上明黄色龙袍,背影高大挺拔,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在赤国时缠着他不放的关鸿风。那时的关鸿风还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腰杆都挺不直似的,透着一股子阴郁狠毒,像条毒蛇缠着容呈不放,既可怜又可恨。容呈回过神,正和关鸿风四目相对,他挥挥手,身旁的宫人退下去,踩着外头洒进来的阳光朝着容呈走来。
"怎的这样瞧朕?舍不得我走?"关鸿风饶有趣味道。容呈将头转开,懒得搭理他。
关鸿风伸手捏了捏容呈下巴,"放心,有了新继后,朕也不会冷落你。"容呈冷冷呵了一声。
他倒是盼着关鸿风的劲头早些过去,免得整日在他这儿死缠烂打,没个帝王的样子。
关鸿风看着容呈冷漠的样子,刚睡醒的眉眼湿漉漉地,像含着水汽,他心里痒痒的,忍不住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走了。"不等容呈发难,关鸿风便识趣地收手离开。
容呈抹了把嘴,望着关鸿风离去的背影,目光有些复杂。关鸿风走后,宫人拿来了早膳。容呈坐在膳桌前用早膳,倒也轻松自在。
照这情形看来,关鸿风今夜也许不会回养心殿了,他也可睡个好觉。
这些日子,容呈不让关鸿风碰,关鸿风便只能对着容呈自亵,嘶哑又情动地唤着他的名字,滚烫的呼吸直往他耳朵里窜,搅得他心里一团乱麻。
容呈喝完了粥,刚放下碗,就见到潘太医走了进来。他微微一顿,意外道∶"你怎么来了?"
潘太医将手里的托盘放在膳桌上,没有看他,"皇上说你最近身体太虚,让我开一剂补药给你喝。"容呈看了一眼碗里黑乎乎的药汁儿,顿时皱起眉头。
他怕苦,向来不爱喝这些苦药,以前在赤国都喝得极少,被关鸿风囚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里后,更是喝不上这些药。容呈嘴里已经能咂摸出苦味,厌恶地别开头,"我不喝,你拿走吧。"潘太医面色有些僵硬,"你若是不喝,皇上那边我没法交代。"
容呈看着潘太医哀求的眼神,想起那夜威胁他带自己去王府的事,又因着自己的事娶了不喜欢的女子,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不愿再为难潘太医,迟疑地端起碗,闭紧眼睛,一饮而尽。苦味在嘴里荡开来,他的眉头皱得紧紧,忍耐着咽了下去,阵阵反胃。潘太医看着容呈将一碗药饮尽,目光有些闪烁。
啪嗒一声,容呈放下碗,抬手抹了抹嘴,看向潘太医,"行了吧?"
他话里带着些不高兴,像个被逼迫的小孩似的,潘太医对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由得低下了头,低声道∶"那臣就先告退了。"待潘太医走后,容呈想把药吐出来,可全进了肚,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莫名有些不快,嘴里太过苦,他想快些去去苦味,不经意间瞧见了茶案上的果脯。
容呈刚起身要去拿,一阵晕眩铺天盖地涌了上来,他眼前黑了几瞬,摇摇晃晃扶住了膳桌。怎么回事?●
容呈用力甩了甩脑袋,只觉得头更晕了,四肢阵阵发软,他刚要张嘴喊杨公公,整个人就栽倒在了地上。视野陷入黑暗之前,他看见杨公公喊人进了养心殿。
迷迷糊糊间,容呈的身子随着震动左右摇晃,他的头撞在硬物上,细微的疼痛令他缓缓睁开眼,模糊的景象映入眼帘,鲜红晃动的帘子,隐约可以见到外头扛着轿子的宫人。
头上沉甸甸的仿佛压着什么,他却连伸手去拿的力气都没有,头疼得无法细想这个是何东西。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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