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只说是京城的大官,到底是谁,我并不清楚。”沈嘉含含糊糊的说道,“总归不就是那些保守派,不想看我们变法成功嘛。”
刺客被押入诏狱是秘密,沈嘉虽然半醉着,却不敢透露半分内幕。
“沈兄,虽说京城乃天子脚下,但你也要当心啊。”黎大人拍着沈嘉的肩膀说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一看就喝多了。
沈嘉怕他坐不稳,连忙扶了他一把,笑了笑道:“多谢黎兄关心,我想那背后主使之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
再说,沈嘉相信萧翌,他不会看着自己身陷险境,定会派锦衣卫暗中保护的。
“那就好,那就好。”黎大人又望向韩昌,迷迷糊糊道,“韩阁老,你也是啊,多、多保重。”
说完,他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去了。
而韩昌此时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酒杯,他皱眉道:“保守派真是过分,他们在朝堂之上辩不过我们,竟想暗中杀害变法大臣。就连你这种远离京城的官员,都要受无妄之灾。可恨,可恨啊!”
沈嘉望向韩昌,见他一脸愤恨,担心道:“我在杭州尚且被人盯着,你和师傅在京城,想必是举步维艰。”
“恩师乃首辅,他们不敢动。再说,陛下的态度明确,一直坚定的站在我们这边。”韩昌有些犹豫的说道,“只不过,你在杭州说出裁撤官员一事,让那些人按耐不住了。”
“韩兄也不同意‘除冗滥’吗?”沈嘉问道。
韩昌纠结片刻,迟疑道:“我知道‘除冗滥’是为国为民的大计,只是我并无那种魄力,不敢担那种风险。除非……”
“除非什么?”沈嘉追问道。
“除非,陛下能够坚定的站在我们这边,‘除冗滥’才能真正施行下去。”
可萧翌的态度模棱两可,再加上程阁老的阻挠,简直是困难重重。
“如果陛下同意了呢?”沈嘉假设道,“有一天,陛下坚决的站在我们这边了,韩兄,你会愿意放手一搏?”
“当然。”韩昌笑了笑,“此等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事,我当仁不让。只是,长青你有把握说服陛下?”
韩昌也曾向陛下上过密折,委婉的表态支持“除冗滥”,然而陛下并无回应。
沈嘉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并无多少把握,不过我总要试一试的。”
“好。”韩昌端起酒杯,和沈嘉一碰,“那祝你,马到成功。”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第85章 阮郎归(四)
当晚宵禁之前,韩昌的家仆将喝得半醉的沈嘉送到他的府邸。范大夫扶着步伐不稳的沈嘉去房里,他一边给沈嘉煮醒酒茶,一边嫌弃道:“你不是进宫去了吗,怎么又去喝酒了?”
“韩兄和黎兄给我接风,不得不去。”沈嘉半倚在椅子上,他虽然酒量见长,但还是拼不过韩昌千杯不醉的海量。
范大夫不关心他们同僚聚会,他只关心一件事,于是急忙问道:“见到陛下了吗,怎么说?”
“没问。”沈嘉不好意思道,“我没敢问。”
“那你去干什么。”范大夫翻翻白眼,看来沈嘉是为了能进宫见萧翌,自己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
沈嘉却想起了程阁老的话,他声音低落的问道:“范兄,你看我是那种,贪图名利,媚上之人吗?”
范大夫惊讶的看了他一眼,递给他煮好的醒酒茶,“你怎么会这样想?”
沈嘉捧着茶,闷闷不乐道:“我师傅是这样说的。”
原来是程老古董啊。范大夫内心翻了个白眼,“你别听你师傅胡说八道,我知道你的品性,何必理会他人言论。”
“何必理会他人言论?”沈嘉微红的脸上露出一丝哀伤,“真的可以不理吗?”
“长青,你怎么了?”范大夫反问道,“难道你要放弃陛下,和他彻底一刀两断了?”
“不,我不想。”沈嘉被戳到了心尖,一下子激动起来,“你说得对,何必在乎世俗的看法,我只求问心无愧。”
范大夫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最初的时候,他不看好萧翌和沈嘉的爱情,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然接受这种断袖之情,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二人一直在一起。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木棉伺候陛下入睡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木槿正坐在妆台前卸妆,她看姐姐回来,奇怪道:“姐,你不守夜?”
“我和别人换了。”木棉说罢,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给你的。”
“什么啊?”木槿好奇的接过来,打开一看,惊喜道,“好漂亮的簪子。”
“有人送你的。”
“送我的?是谁啊?”木槿左思右想,没想出谁会送自己簪子。
木棉见妹妹想了半天没有猜出来,于是公布答案:“是杜公子。”
“杜公子,怎么可能?”木槿满脸写着不敢相信,“他不是在杭州吗?”
木棉解释道:“杜公子托沈大人带进宫的,陛下让我交给你。”
“陛下和沈大人也知道了?”木槿的脸红了红,心道杜涣这个傻子,为什么送个礼,还要经那么多人的手?
“杜公子送你簪子,你懂他的意思吗?”木棉知道自己的妹妹在感情方面缺根筋,于是直言道,“簪子乃定情之物,你想嫁给杜公子吗?”
木槿果然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没想过嫁人,我只想一辈子待在陛下和姐姐的身边。”
“你早已及笄了,是时候谈婚论嫁了。”木棉摸了摸妹妹的发顶,“杜公子这人不错,对你也好,你能嫁他,也是不错的归宿。”
木槿拽住木棉的衣袖忙问道:“那姐姐呢,姐姐你也要嫁人吗?”
“姐姐不知道。”木棉说道,“若没有遇到有缘之人,我情愿孤老宫中,待在陛下身边,守着他一辈子。”
哪怕没有名分,哪怕只是个宫女。能守在他身边,她已满足。
因为,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男子了。
木槿仿佛听懂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懂。她懵懂的坐在镜子前,看着姐姐取出玉簪,轻轻的插在自己的发髻上。
白色的木槿花栩栩如生,在发间绽放着洁白的光芒。
第二天,木棉和木槿悄声进入陛下寝宫,伺候萧翌起床。当木棉替萧翌梳头时,他看见一旁端着发冠的木槿,头上插着一支洁白通透的玉簪。
见陛下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发髻上,木槿的脸突然变得通红,急忙羞涩的低下头去。
萧翌见状,和镜中给他梳头的木棉相视一笑。看来,他已经不用再问木槿的心意了。
沈嘉重登内阁,并重掌了户部,一下子在朝中掀起惊涛骇浪。所有人都明白,这时陛下叫回沈嘉,必是为了新政。再加上之前沈嘉在杭州提到过有关“除冗滥”的言论,一些官员已经开始担忧了。看来,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消息已泄漏,越拖则越陷入被动。然而这件事对萧翌来说,却有些骑虎难下。他本想将“除冗滥”一事徐徐图之,现在却因沈嘉的打草惊蛇,不得不提前了。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萧翌频频召集内阁三位阁老来御前议事,对于“除冗滥”,沈嘉和韩昌都表示支持,唯有程阁老坚决反对,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等韩昌和程阁老走后,萧翌单独留下了沈嘉,“你师傅不同意,可现在不得不推行了。”
“他不同意就不同意呗。”沈嘉心底有些得意,他本以为萧翌这关难过,没想到如今萧翌反而比自己还要着急。
“都怪你,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萧翌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内阁意见不齐,怎么往下推?”
“我来,我来。”沈嘉拍拍胸脯,“我闯的祸,我来收拾。微明你放心,我肯定能帮你推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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