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听见动静, 又看见他们从库房里拿走的都是什么珠宝,件件都耀得人眼疼, 当即便警钟大鸣, 虎视眈眈地瞪着纪疏闲。
天气渐热,纪疏闲更不耐烦穿这身厚重的官服, 正松着领子, 忽的感受到一道锋锐的视线。
一回头,瞧见从墙角冒头的谢晏, 看着下人们取东西的眼神,就跟从他心上挖肉一样。
纪疏闲:“……”
他顿了顿,道:“谢侯爷,有事儿?”
谢晏看了会,问纪疏闲:“这些是给公主的吗?”
“……算是吧。”
纪疏闲不知他何有此问,但其中确实有几件是摄政王打算赏赐给西狄公主的,因小皇帝还小,宫中没什么妃嫔女眷,御-用司中也没准备多少像样的能体现大虞国威的好首饰,这才从摄政王的私库里拿。
不料谢晏一听,立即小狐狸似的炸了毛,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直到库吏将东西都取好了交给雁翎卫,纪疏闲告辞要走时,谢晏一把将他抓住了。
“带我一起去!”
“啊?”纪疏闲没明白,“带你去哪?”
谢晏道:“宫里的生辰宴,我也要去!”
纪疏闲一愣:“你……之前不是还不愿意去吗?今日宫中宴会盛大,都是人。你之前说不愿去,所以未在前边给你留位置,况且今日礼节繁复,你不坐在殿下身边,殿下未必能顾及到你。”
谢晏听他这么说,便想到人山人海极其可怖,他转着眼珠犹豫了一会,还是咬了咬牙,语气里夹杂着几许怒气:“但我今天就想去了,我很老实的,不会乱走。”
纪疏闲看他气势汹汹的,是打定主意非要去,一想算了,想必殿下也很高兴能在宴会上看到他,便点点头:“那行吧,跟我走吧。”
谢晏高兴了一下,又低头审视了自己:“等一会,我要换身衣服……”
纪疏闲只得等他去收拾打扮自己,同时吩咐了门房备好马车。
回到抱朴居,谢晏就钻进内室挑衣服,殿下和宁喜给他做了很多身夏装,各色各样都有,他挨个摸了一遍,一时选不出今日穿哪个好。听说那个公主很是招摇,他不能穿的比公主还差。
在等谢晏时,纪疏闲一扫视线,看到缠满了绿油油枝茎的葡萄架后面,畏首畏尾地藏着个身影。
他一皱眉,刚开口喊了声“狸奴”,就见对方吓着了似的,将手里浇水的花洒一丢,就要跑。
纪疏闲一看他这样就来气,因之前殿下警告他要与狸奴好好相处,别给平安侯添心事。他刻意放低了架子,遇到狸奴时都是好声好气,好言好语,还偶尔给他带些吃的玩的,结果这小野猫软的不吃,就吃硬的,回回非得连喝带嚷的才行。
否则必然跟躲瘟神似的,这不,纪疏闲一句没跟上,他就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狸奴冲进房间,拍了拍胸口,惊魂甫定,正隔着门缝偷偷打量纪疏闲呢,就被谢晏抓住了:“狸奴,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挑挑穿哪件?这个蓝的好吗?”
他扭头看纪疏闲还在门外徘徊,也不敢出去,忙跟进了内室:“这件前两天才穿过,颜色有点深,不衬侯爷的肤色。”
谢晏思考了一会,重新选出一套:“那这件白色的呢?”
狸奴看了看道:“太素了吧?今日是万寿宴,不吉利的……”
两人围着一衣橱的衣裳交头接耳了好半天,最终勉强选出了一套两人都满意的,谢晏换好衣服,又从柜子里捧出个匣子,抱着就往外走。狸奴就跟在后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走到府门,谢晏钻上了马车,纪疏闲突然发现少了个人,回头一瞧,果不其然有个瘦小的人影正蹑手蹑脚地往回绕,立时喝道:“狸奴,站住!干什么去?”
狸奴拧着眉头磨蹭回来,绞着衣角:“奴不懂礼数,就不跟着去了……”
纪疏闲扶着腰间宝刀,没好气道:“良言不在,难道你叫主子一个人进宫?有你这么做奴婢的?你跟着嘉成县主时,也都是这么胆大包天?”
狸奴:“……”
这才抿着嘴,爬上了马车前板。
-
因纪疏闲提前叫人告知了宁喜,是故他们的马车一抵达宫门,便有几个内监来接。
马车停下,谢晏从车帘里钻出时,看到有一队异国打扮的人正在角门处排着队被搜身查验,他们身边各个带着沉甸甸的木箱子,其中还有人穿得十分滑稽,嘴里说着叽里呱啦听不懂的话。
谢晏不由好奇多看了两眼,问那是做什么的。
来接他的领头内监正是宁喜的小徒弟,名叫四季。
他生得满脸喜气,圆圆脸,圆圆眼,身量与谢晏差不多高,因此说话时特意低了低腰,热络地介绍道:“回平安侯,那是西狄使团带来的宫廷幻戏班!西狄不似咱们,爱看文文雅雅的歌啊舞啊,他们就爱看这种登高扒竿的幻戏……侯爷今儿个可是来着了,听说晚上还会表演大变活人!”
大变活人?
谢晏听说过,那还是宝瓶有一回和小姐妹溜出去玩,正好遇上了一个杂耍班子街头搭台,就表演了一出大变活人。宝瓶看过后稀奇得不得了,回来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番,害得谢晏也十分好奇,可惜他从来没见过。
听到箱子里装的都是变幻戏会用到的道具,谢晏更加稀罕,回头张望时看到队伍里多是少年,看着比狸奴还要小,便问四季:“他们那么小,都会幻戏了吗?”
四季点点头:“可不是吗,听说他们都是打小就训练的,会走路就会踩绳子。像是什么变猫变狗变鸽子,都是基本功……”
四季回头看到狸奴,见他十分局促,许是初次进宫有点紧张,便贴心地过去与他说话:“你就是狸奴罢?我听宁公公说,你也会变戏法。你说奴说的对不对?”
狸奴一直垂着头:“对……”
纪疏闲看了他一眼。
谢晏一听,有些气馁,自己一个变花束都学了很久还没练好,他们那么小,竟然全都会了。
几人闲聊着,便进了内廷。
因为离开宴的时辰还早,所以先到宁喜给他准备的一座小殿里休息。
坐到小榻上,恰好案几上摆了面镜子,他捧起照了照,发现腮边不知在哪里蹭了点灰土,就叫狸奴帮他打点水来擦擦脸。
狸奴端起铜盆,谁知刚一出门,就被一双大手捉住,他正要大叫,就先一步被捂住了嘴。
他寒毛乍起,连踢带打,却在对方强势蛮横的力道下毫无反抗之力,就这么被一路夹在臂下,拖进了殿外的耳房。
耳房多年没人使用,已积了不少灰尘,狸奴往下一摔,新穿的衣服就滚了一身的脏污。
他管不了那么多,爬起来就往外跑,没走几步就被人拦腰抱回。同时房门被人一手阖上,狸奴吓得不敢睁眼,发着抖靠在墙上:“你、你不要杀我……”
“……”对方衣袂簌簌。
狸奴吓得立刻两臂挡住脸,结结巴巴地威胁人:“你你你别动我,这里是宫廷,你你在这里杀我,尸体很快就被人发现,你也走不了!”
“叫什么叫,看看我是谁。”
狸奴愣了愣,眯开一条缝看到是纪疏闲,他才松了口气,人还没平稳下来,就见纪疏闲抹干净了一方圆凳,一撩衣摆坐下了,冷道:“脱了。”
“……”
狸奴以为自己听错了:“脱什么?”
纪疏闲挑起眉梢:“还能是什么,衣服。”
狸奴往旁边看了看,自己离房门不过几步远,只他才动了一点脚尖,就听见推刀出鞘的声音:“你可以试试是你跑得快,还是本官的刀快。”
僵持了一会,寒光又盛三寸,狸奴骇得一耸肩膀,两手磨磨蹭蹭地搭在了衣带上。
解了外面的薄衫,他本想停下,但莫名感受到对方如炬的目光,又咽了咽唾沫,把里衣的小带也解开了。直至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纪疏闲还不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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