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如罗哲强攻邰城不成,反被蒋大将军与纪疏闲联手围剿, 虞军追出城外七十里, 终在罗赫河边将其截杀。
二是之前派出去按画像寻的人有了回音。
是一名老鸨上门领赏, 说两年前在一次奴隶交易会上, 见过与画像上极为相似的一名少女,那少女生得闭月羞花, 且会得一手好琴,温婉知礼, 比之大家闺秀也是不差的。
其前主人急需用钱,才忍痛割爱将其拿出拍卖, 奈何这少女身价极高,老鸨虽也看上了她,但财力不足,未能拍下。此种遗憾, 叫老鸨一直惦记了两年都没忘。
最终拍得的那人, 身穿贡缎,出手阔绰, 连那交易会的老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想来并非西狄一般豪族。听说, 那人四处搜集擅弹虞音的琴姬歌姬, 事后有人看见他们一行人的马车往王都的方向去了。
老鸨偷偷瞄了上位人一眼,搓了搓手:“大人, 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您看……”
裴钧听罢皱了皱眉头, 指尖一点:“赏。”
旁边人拿了一袋金,扔给老鸨, 待那喜笑颜开的老鸨离开军署,裴钧沉吟:“……去了王都。”
正巧纪疏闲打了胜仗回来,虽负了些轻伤,脸上尽是血污,但笑容满面的,正提着敌将人头来复命,便听说了此事。
他思索一会,低声道:“殿下,身着贡缎还有此财力的,极有可能是受-宠-的王室宗亲。老西狄王有十几个儿子,大半都是风-流孽债,他恐怕连姓名模样都分不清,剩下的,还喜好附庸风雅的,左右也不过那几人。之前逼宫之变时,都死的差不多了。不过……”
裴钧问:“不过什么?”
纪疏闲道:“倒是听说,老三是最喜爱大虞风物的,还专门修葺了一所曲水流觞的虞风园林,用来养一班清音歌女,这是他的得意之作,常常在兄弟们间炫耀。”
“老三。”裴钧拨弄着桌上熏炉,嗤道,“吐伏卢冲。”
如今吐伏卢冲已入主皇庭,如果那群歌女未被遣散,或许也被带入了皇庭中。
裴钧焚了一大把香,还是觉得屋中气味怪异,他抬头一看,见一双血红的死人眼珠瞪着自己,愣了一瞬,一言难尽道:“你抱着个头干什么,跟孤邀功?”
今日一来击溃了如罗哲部,二来寻获美人踪迹,这可是双喜临门。
如今虞军陈兵罗赫河边,攻破王都指日可待。
纪疏闲把头扔了出去,观察了摄政王一会,面露悲伤道:“属下战马受了伤……”
他早就瞧上那几匹从西狄人手里缴来的宝马了,只是那些宝马价值千金,一直没好机会开口。纪疏闲叹了口气:“骑着伤马,不知来日到皇庭里为殿下抢美人时,跑不跑得过那群西狄蛮子……”
“……”裴钧扫他一眼,但嘴角的弧度可见心情不错,“没出息。马厩里有几匹西狄纯血赤骥,自己去挑。”
纪疏闲喜不自禁,顶着满脸血痕笑开了。
“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裴钧将一柄红色旗插进沙盘上的皇庭里,抄起剑来,“走,跟孤去抢人!”
纪疏闲单膝跪地,抱拳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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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天气已冷到骨子里了。
谢晏坐在窗边做灯笼,手边是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他目光定定看着手中的竹条,脑海里都是裴钧的事,想那人在西狄是否穿得暖,有没有好好养伤。裴钧有头痛,常常在冬日发作,西狄的风那么大,盔甲冰凉,他懂不懂得在头盔内裹一层绒布以御寒,省得勾起病根。
听说前线又打起来了,已经攻过了罗赫河,信件就更难往回传。
上一封信,还是裴钧就骗了他一事的道歉。
谢晏气得差点吃了信封。
等茶凉透,谢晏鼻尖手指也都没了温度,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他不得不放下冰凉的匕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阿言,给我温一壶酒吧。”
话音刚落,刚呵了口热气到掌心,肩上就被搭上一件狐裘。
他一回头,却是宁喜,良言不知又和狸奴他们到哪里玩去了。
宁喜看了眼他桌上的竹条、蒙纸和一些画好的花样,将窗掩上,往他手中塞了手炉,这才往小火炉上热起一壶清酒:“爷,您怎么又在做灯笼,您看,这藤下树梢都挂不下了。”
谢晏随着他的手指看出去,葡萄藤已经蛰冬,光秃秃的架子下挂着大大小小许多灯笼。院中的树也未能幸免,正有下人搬来梯子,攀到高处去挂他昨日新做的那盏。
宁喜道:“天快黑了,您若是受累伤了眼睛,殿下回来要责罚我们的。”
谢晏收回视线,暖和了一会继续削着竹条:“做个灯笼而已,哪里用得着多少眼力。都是功夫活儿,等真落雪了再做就来不及了……这些灯笼,等皑皑白雪时全部点起来,好看。”
这还不到腊月呢,虞京哪有那么快落雪。但宁喜没说出来,默默斟来一杯温好的酒:“侯爷您身体一向畏寒,还是多穿点,别染了寒气。”
窗掩上后,屋内火炉的温度渐渐上来了,淡淡的酒香也蒸了出来。
谢晏这才放下匕首,将自己整个人依偎进一簇虎皮绒毯里,这是裴钧前阵子从西狄送回来的,躲进里面就像躺进了男人的怀抱,柔-软又厚实。饮了几杯酒暖身子,将脸埋在皮毛中,没多会便觉得困了:“宁喜……你说怎么还不下雪呢……”
“快了。”宁喜轻声应了,又往他身上盖了一层,“就快了。”
宁喜知道,摄政王答应了他,落雪的时候就会回来。所以入冬以后,他每天都在窗边等雪。
但雪哪有那么好下,就像王都也没有那么好攻。
谢晏渐渐闭上眼睛,迷糊道:“一炷香后叫我,这盏灯笼今天一定要做完的……”
“好。”宁喜躬身将炉中炭火拨旺一些,嘴上答应了一声,却在出门时就将门掩上,朝那些在院中忙碌挂灯笼的下人们散去,“嘘,都小声点,别闹出动静。谁吵醒了谢侯睡觉,仔细扒了谁的皮!”
众仆立刻将嘴一封,蹑手蹑脚地收拾了东西往外走,刚到了月门,突然一人闯了进来。
“急报!急报!”一声嘹亮的大喊,传遍半个王府。
宁喜捂了捂耳朵,还未开口,屋内谢晏已经听到动静睁开了眼,他连忙推开窗:“快讲!”
来者身披薄甲,肩背信羽,他面带喜色地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一份军报:“是西征大军的喜讯!”
谢晏一听,来不及披狐裘,飞快出来从信使手中接过了信,展开来匆促阅过一遍,嘴角也不禁弯起:“好,太好了!他攻下王都了。”
自陈兵罗赫河后,大虞军队就相当于是兵临王都了。只是因为城池坚固,极尽防御之事,才一直未能攻破。但城内已经缺衣少粮,西狄又落了暴雪,豪族贵胄都忍不住弃城而逃。
裴钧便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自带领,一路则由蒋将军领兵,由王都西和北两个城门强攻而入。
王都已成溃散之势,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人。杀入皇庭时,西狄王吐伏卢冲腿脚病疽,无法快行,宫卫将他背出一段后,因惧怕被虞军发现而遭连累,将其抛弃在了青砖地上。
等虞军发现,吐伏卢冲已身披厚雪,冻得几乎僵死,而他那些亲卫早就跑没了影。
至于皇后,早就在虞军开始攻城那时,就带着金银细软和贴身小婢们,随着父兄逃出城去了。
西狄已彻底败亡。
宁喜匆匆取了狐裘出来将他裹上,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喜极而泣,眼含热泪道:“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谢晏终于松了口气,心情也难掩激动,脸上少见地露出了高兴神色,他忙扶了信使起来,问道:“那大军何日归朝?”
信使躬着背,犹豫了一下:“恐怕先回不来……”
谢晏蹙眉:“怎么?”
信使迟疑道:“殿下带人杀进王都后,将皇庭翻了个底朝天,似乎是要找什么人,只是没有找到。殿下盛怒,勒令纪将军全城搜捕,说找不到就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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