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预感不妙,他看了眼“九皇子”,那狗东西已浑身发抖,全靠旁边西狄奴仆支撑才没瘫软下去。公主无法,只能硬着头皮接话:“不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在大虞皇宫行刺?”
摄政王视线淡淡扫过九皇子,冷笑道:“说来可笑,那刺客不仅混迹在你们西狄使团中,竟自称是西狄的九皇子。”
此言一出,满殿震惊,众臣交头接耳,一片喧哗。
而席上的九皇子闻言肩膀一塌,脸上血色尽褪,公主也是冷汗骤出,她暗中将瘫软的九皇子踹坐起来。但事已至此,无论裴钧捉到的人是谁,西狄也绝不能承认那人是吐伏卢屾。
旁边西狄副使自然明白此间利弊,强行哈哈大笑道:“这歹徒果然可笑!我们九皇子自小体弱多病,连弓都难拉开,这刺客冒充谁不好,竟冒充我们九皇子!哈,哈哈。”
摄政王亦笑了两声,摩挲着酒盅:“孤一开始也不信……纪疏闲,既是你的人,那便由你来说。”
“是,殿下。”纪疏闲闻声出席,跪地回禀道,“之前臣府上新进了一批奴仆,其中一名小奴到狱中给臣送饭,偶然瞧见了正受审讯的刺客,竟大受惊撼,还打翻了食盒。臣心中疑虑,一问之下……这小奴竟是西狄逃奴,斩钉截铁地指证那刺客就是九皇子。”
西狄副使闻言大骇:“一派胡言!何方野奴,竟敢污蔑我朝皇子!”
摄政王不耐烦地压了压手:“是否污蔑,让他与大家当面对质,不就水落石出了?来人,带上来!”
公主咬着指甲,就看到两个宫人带着一名漂亮少年走上殿来,她瞥了一眼,见到一双碧蓝的眸子,俨然正是有西狄血统,不由眉头皱紧。
又紧接着,几名精兵又押着一人进来:“快点!进去!”
那人浑身糟污,披头散发,手腕和脚腕间缀着铁索。被人推推嚷嚷着,垂头耷脑地往前走。
公主从那脏发间看到半张面孔,霎时捂住嘴,那副使亦瞧见了——那人,那人赫然就是失踪的悉罗云!
来大虞的路上,公主便瞧这“悉罗云”不顺眼,他只是九皇子的属臣,得幸混了个微末的使节身份,只因深受九皇子-宠-信,一路上便架空了副使等人,俨然成了使团的掌事人。
连九皇子都对他言听计从。
这悉罗云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还连累到她!
公主面对这种场面不知所措,平日里她也就和其他姊妹争-宠-,那些小伎俩根本端不上台面,更不提如今她的对手,还是诸国国君最为忌惮的大虞摄政王!
公主已有些慌了。
两厢押到殿前,西狄小奴扑通一跪,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纪疏闲厉声道:“狸奴,摄政王在上,你再仔细看看,眼前此人究竟是谁?!”
狸奴颤巍巍抬头瞧了几眼,立刻举手指着他道:“就是他,就是九皇子!化成灰奴也认得出来!”
不管这“刺客”是不是真正的九皇子,单单他是悉罗云,就足够大虞发难的了!那西狄副使脸色巨变,阔步上前就要掌掴狸奴:“混账野奴,你受何人指使?!”
狸奴吓得闭上眼。
谢晏一直没说话,因这不是他的主场,但见此情状不禁蹙眉,一膝刚要支起时,纪疏闲一步挡在了狸奴面前,一把挡住了怒气冲天的西狄副使,捏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后重重一甩。
那副使被摔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纪疏闲回头看了眼狸奴,见他无事,冷冷问:“副使难道是想杀人灭口吗?”
那边形容狼狈的吐伏卢屾瞪着眼,喃喃道:“杀!杀……灭口!灭口!”
狸奴立刻翻身跪好:“奴没有污蔑他!奴少时与九皇子同在西狄宫廷幻戏班,亲眼见过本人!九皇子为人歹毒,被皇室认回后,心生报复,残杀了奴的师父和师兄姐们,奴与九皇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绝不可能认错!这个才是九皇子!那边坐着的那个是假的!”
场面一度混乱,这种惊天秘密,即便是交给西狄人来审,十天半个月内也难能得出个结论,更何况这里是大虞!
西狄使团只是受命前来谈和,顺便把公主嫁过来,这是一桩喜事,他们根本没打算与大虞闹掰,所以并没有干臣过来,只派了个擅长和稀泥的副使。
他本来就打算和和气气谈完了回去,谁想到还有这种事?!
狸奴恐众人不信,继续道:“西狄幻戏班会给每个小童在后腰刺青,以辨身份,殿下不信,可传幻戏班的掌事上殿对质,命人检查!看看他身上有没有刺青图案,或者被他自行烙去的伤痕!”
没多会,被扣住的幻戏班的掌事就被带了上来,她战战兢兢不知发生何事,听到只是让她辨认刺青,忙说确有此事,哆嗦着上前。
狸奴当众褪去衣衫,露出后腰一枚五瓣花形状的刺青,再扒开“刺客”衣物,后腰同样的位置,果然有一烙伤的疤痕,狰狞处还能看到隐约残留的刺青颜料色。
西狄多异草,幻戏班用来给小童刺青的颜料就是提取自一种特殊的花瓣,这种颜料刺入皮肤,深达肌理,体温一高,色彩便会由青转赤,十分殊丽,即便是炮烙也无法彻底消除干净。掌事一看便知。
为求证实,一瓢热水浇到狸奴和吐伏卢屾身上,那残留的颜料果不其然,变为艳丽的红色。
众人大惊,西狄使团更是深受震撼。
这些年来,关于九皇子的身世,西狄一直有些传言,只是皇室不承认,众人也就自当不提。眼下看自家丑闻被大虞人摆到明面上来揭,无异于当众打西狄的脸面。
如此大的烂摊子,又是刺客又是真假九皇子,又涉及两国邦交,副使是个软茄子,瞬间就没了主意,讪讪地看向公主。
公主心里直恨:难道我就有主意了吗?!
这个吐伏卢屾,究竟是怎么敢的,竟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情?!
虽天气闷热,但热水一散,加上众人如看稀罕物件的窥探眼光,狸奴一向胆小,如今身处无数目光汇集之处,微微打着抖。纪疏闲立刻捡起地上衣衫,裹在狸奴身上,低声道:“没事,起来罢。”
狸奴看了他一眼,莫名感到几分心安,默默挪到了一旁。
但是即便如此,事关西狄皇庭,也不能把他们如何,顶多是将他们关押起来送回西狄,由西狄定夺——公主正如此安慰自己。
那九皇子看到吐伏卢屾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已吓破了胆,彻底瘫软在地上,浑身打颤,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许我荣华富贵……逼我这么干的……”
公主怒极,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你闭嘴!”
有人不打自招,这下可好了,殿内更是嚷成一团。
纪疏闲接过宫人递来的手巾,照料狸奴的时候,席间有武将趁机高声道:“殿下,这西狄使团名为谈和,实际上暗藏杀机,不仅命人假冒皇子,还意图行刺殿下!此般行为,着实不把我大虞放在眼里!”
“是啊,”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即便有人应和,“若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还当我们大虞朝中无人了!”
“捆了他们,让西狄皇庭给我们个说法!”
“对……捆了!”
公主匆慌道:“这、这一定是有奸人栽赃陷害我国,妄图离间我们与大虞……此人身份还有待核实,殿下,您万不可上了奸人的毒计啊!殿下,我们确实是来议和……”
没了吐伏卢屾的使团,就是一团散沙,公主的辩驳言语很快就埋没在群臣激昂之中。
摄政王单手支着头,微阖着眼,眉峰紧紧拧着,似头疼发作的模样,下面直吵了有一刻钟,他才忍无可忍似的,猛地握起案上酒盅,摔了下去:“都给孤闭嘴!再多说一个字,孤把你们全拉出去砍了!”
殿里霎时落针可闻。
众人嘴-巴虽关上了,但眼神仍刺来刺去。
公主愤愤不平时,摄政王已一把抽-出了身边侍卫的刀,起身踱了下来,命人提起那瘫软的九皇子看了看他的脸,又走到吐伏卢屾面前看了看他腰上的疤痕,阴沉着脸。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