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晏看他俩说起来了,正好可以逃跑,便头也不回地溜了。
到了第二日,他午睡完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鸟,今天良言竟也没来催他学字。他自己玩了会,实在纳闷,便问了其他仆婢,找到良言的位置。
果然看见他又和狸奴在一起,谢晏躲在假山后面看他们。
狸奴这回往地上摞了三根木头,良言围着木头绕了两圈,沉思了片刻,拍掌笑道:“我知道了,是‘森’!”
两人有说有笑,十分欢快。
谢晏生气地回去了,晚上狸奴来找他练习那个变花束的戏法,谢晏练了两遍就不高兴了,放下道具问狸奴:“你们这几天,都是在做什么?”
狸奴惊讶地道:“猜字谜呀!侯爷不知道么?”
“……”谢晏有些闷闷不乐,把练习用的花都揪散了,“我当然知道,我就是问问……”
狸奴点点头:“那我们还是继续练习吧!明日我还和良言哥约好了,去猜下一个谜。若是良言哥猜不出,就要送我一只头钗。”
谢晏不想听,练了没多会儿就找借口跑回去睡觉了。
他趴在床上睡了一个多时辰,裴钧才处理完宫里的事情回来,进了门,将外衫褪下搭在椅上,正点了一小灯豆烛继续在外间处理公文。忽的听到内室传出哒哒的脚步声。
一抬头,见谢晏抱着兔枕,光着脚踩出来了。
因为地上不再凉,裴钧也没有急着管他,而是低声问了一句:“这么晚,怎么还不睡?睡不着了?”
谢晏看了看他,凑近了一点,右脚踩着左脚脚趾欲言又止。裴钧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好又等了等,谢晏抿了抿嘴,抱着兔枕挤过去了,坐进他两膝之间,去拽他面前的纸:“五郎,我想学写字。”
裴钧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太阳打西边出来,盯着他看了半天。
谢晏推推他的胳膊,才把他推回神来。
裴钧道:“怎么突然要学写字?”
谢晏自然不肯说是因为良言和狸奴不带他玩了,而且他们玩的虽然看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可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不答,只一味催促着把笔塞进裴钧手里:“你快教我,我要学那个字。”
裴钧缠不过他,只好道:“好,哪个字?”
谢晏:“我不知道……就是,狸奴端着手,顶着木板,在太阳底下。”
裴钧思索了一会,不仅知道了这个字是什么,而且稍一推测,连谢晏为何突然上进的缘由都想明白了。
他一阵失笑,这么阴损的办法,想也是不能是良言那小古板琢磨出来的,他前几日还听说良言追着谢晏学字,追得口干舌燥。
肯定是狸奴。
十箱嫁妆换回来的狸奴,好像也不是很亏。
裴钧握住他的手,沾了沾墨,在纸上边写边道:“这个字,是昊。你看,太阳下面有一个顶着木板、举着手的小人,对不对?”
谢晏眼睛一亮,立即点头。
于是,谢晏白日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良言和狸奴玩的时候,他就躲在一旁偷偷看。记住看见了什么,到了晚上,就跟殿下说,殿下可聪明了,一看就知道,还会教给他。
如此七八日,这天下午,谢晏扒着房门,看到良言又在和狸奴玩猜字谜了,恰好今天他们猜的谢晏才学过。
他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是‘夫’!”
良言一阵大喜,很快就要喜极而泣了。
三个人终于重归于好,狸奴抬出一对高跷,说表演个踩高跷给他们看。谢晏正看他将高跷绑在腿上时,远处乐颠颠地跑来个门房,说来替魏王府送帖子。
原是到了立夏,魏王每年这时候都会办捶丸会,邀请各家公子小姐去玩。
谢晏不知道什么叫捶丸,恰好摄政王府上就有一副旧捶杆,被宁喜找了出来,为他演示了一下。就是用杆子把球打进地面上的小洞里,瞧着简单,却不易掌控。
狸奴也高高兴兴地说:“前两年捶丸会,县主也去了,还拔得头筹,赢了好几只簪子回来赏给我们。”
谢晏听他们说完,也想去了。
他愿意出门走走,裴钧自然无不乐意,还叫宁喜为他置办新锤杆和衣服。
只是没想到,裴钧对于甜甜一事的担忧这么快就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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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为了去魏王的捶丸会, 谢晏专门现学的捶丸,但摄政王府多年没有娱乐,连球都是好容易从库房里翻出来的, 是少年时用过的, 好在赘木紧密坚牢, 并没有坏。
练习捶丸的场地就是花园, 宁喜劳动了几个小仆在花园里凿出来几个穴。
裴钧自身后拢住谢晏,教他两手握棒, 心手相应,然后带着他用力一击, 那球丸便准确无误地滚进了远处的球穴中。
教了几次后,谢晏大体就明白怎么玩了, 与良言和狸奴三个人各持一棒,玩得不亦乐乎。
裴钧嘱咐了他两句脚下小心,看到纪疏闲已候在树荫下,便走过去坐下, 饮了杯茶, 低声问:“崔文轩的事?还是那跑了的崔家幕僚。”
纪疏闲颔首,将崔文轩在牢中招认的内容跟摄政王讲了。崔文轩胆子小, 都不用上刑,随便恐吓两句就将假死逃脱到蒲县的一路经历倒了干净。
纪疏闲掏出崔文轩供词, 双手递上:“崔文轩对那幕僚也并不熟悉, 就是稀里糊涂地上了贼船。崔府的下人说那幕僚是昌州榴城人,榴城冷家确实有个旁系子孙叫冷霜山, 却是霜雪的霜, 十来岁就离家出走,说是出去跟人学做生意, 至今已有十多年未回家,家里人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昌州在大虞西边边境,而榴城又是最西的一座小城,与西狄国接壤,常有商人往来西狄与大虞之间,倒腾些绸缎玉器和糖茶货物。
倒是有人看见过冷霜山在边境出现,许是也想贩点什么挣钱,但后来就没了消息。
裴钧翻开瞥了眼供词上的内容,就放到了一边:“崔文轩就是个被人推出来顶罪的冤大头罢了。”
纪疏闲蹙眉:“可这也太明显了,那冷双山究竟……”
裴钧神色淡了淡:“他自然不指望崔家纨绔能成什么大事,不过是给此事找个明面上的罪魁祸首。无论是那几名刺客还是蒲县老叟,证据均指崔文轩。即便明知冷双山才是幕后真凶,可你顺着这条线,不也查不下去了,不是吗?”
纪疏闲汗颜。
“冷双山。”裴钧嗤笑一声,“什么冷双山,只怕是西狄的人。冷双山这个身份已不能用了,那人定已改头换面。此事已成了死局,不必再死咬了。半月后西狄使者将入京,西狄最近颇不安分,此时来朝,必有他意,届时留意他们一举一动。”
纪疏闲应了声是,正要退下,裴钧仿若不经意间问道:“伤好了吗。”
纪疏闲回身:“谢殿下挂念,早就痊愈了。”
裴钧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又忽然提起:“我瞧你最近老盯着那小奴看。谢晏跟孤吹枕旁风,说他俩好端端地打你跟前走过,你非要伸腿绊了狸奴一脚。”
“……”纪疏闲听言一顿,忙将视线从捶丸那儿拉回来,委屈起来,“殿下,臣哪里绊他了,不过是想问他两句话,他就见了鬼似的要跑,慌张间踩了臣的脚摔在地上。臣都没说脚被他踩肿了,怎能反过来怪是臣绊了他?”
裴钧清咳了一下,他不想管这事,但因为谢晏朝他告状,只能多嘴问两句:“你若没吓他,他何故躲你。”
纪疏闲更是冤枉:“虽然臣确实没有故意吓他,但臣觉得他有问题。京中官员背后骂臣是闻了味儿就咬人的狗,臣自认不讳,但也没见像他那般,躲得那么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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