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容欺冷哼了一声,知道这人又开始故意招他了。
“右使大人如此不屑,是对顾某感到不满了?”
明明是疏离客套的称呼,在这样一个静谧无声的夜里,从顾云行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多出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容欺小声提醒他:“这是在邹玉川的船上。”
顾云行将人从被窝里挖出一些:“此去少说也要月余,难道连亲一下都不行了?”
容欺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那……你快些?”
顾云行沉默地看着他。
容欺:“干嘛不说话了?”
顾云行幽幽地叹了口气。
容欺不吃这套,冷漠道:“那我睡了。”
说着就要背过身去。
顾云行一把将人摁回来,又用空出的手扯起了被角,稍一使力,将两人团团裹了进去。
厚实的被子下隐约显出两道交叠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被窝的缺口处露出某个黑色的发旋,紧接着是一张泛着绯色的脸,在昏暗的船舱中,无端显出几分旖旎艳丽。
容欺阖目喘息了一阵,便有一颗脑袋蹭着他的颈项缓缓上移。
顾云行抵着他的下巴,轻咬了口:“容欺……等回到岸上,随我回临沧城好不好?”
“很早以前就答应过你了。”容欺捧起了顾云行的脸。
顾云行顺着他的手,又往前挪了几寸。
容欺任由他贴近自己,脑海中恍然地交替浮现出崔心元和徐兰芝的模样,一时有些出神。他想问问顾云行的意见,却不知从何问起,沉思间,他忽然察觉到腰间泛起一阵痒意,意识到顾云行在做什么后,顿时怔住。
“顾、顾云行?”
“嘘,别说话。”
顾云行额头抵着他,一只手已悄然挑开了容欺松散的衣袍,自下摆处钻入,贴着细腻的肌肤缓慢上移。
被碰触的地方泛起丝丝奇异的感觉,容欺推了推顾云行,身上之人非但不退,反而又下压了几分。他皱眉忍耐了会儿,后知后觉地感到腹部处有什么东西,蓦地睁大了眼睛,难堪地偏过头去。
“你……别这样。”
顾云行沉闷的声音就在耳边:“我知道……”
容欺心中生出一丝慌乱,胡乱道:“崔夫人还在隔壁。”
顾云行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放心,在你娘亲面前,我还是有分寸的。”
容欺瞬时面红耳赤起来,抬脚想踹过去却施展不开,只好催促道:“那你还不下去?”
顾云行深吸一口气:“你别乱动就好。”
容欺就真的不敢再乱动了,他僵着身体,恶狠狠瞪了眼顾云行,过了一会儿又补了句:“你不许这么称呼她!”
顾云行:“怎么,叫不得娘亲?”
容欺沉默了片刻,别扭道:“她现在还不是。”
顾云行低笑了声:“母子血脉,难道要分现在和将来?”
容欺张了张嘴,试图辩驳,却又感到腰间的手上移了一些,顿时哑然。
他是想和顾云行谈谈徐兰芝的事情,可不管是地点,还是眼下的场面,都不像是能展开细说的样子。
容欺莫名感到泄气:“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满心满眼都是你,我不信你感受不到。”顾云行停下了动作,语气认真,“能有人这般将你放在心上,我为你高兴。”
容欺眨眨眼,过了一会儿,拨开顾云行的手掌,从床铺内侧取过长剑,缓缓拔出了半截剑身。霎时,碎星寒芒自床铺间亮起,映照出顾云行黑沉幽怨的脸色。
“你知道这柄剑的名字吗?”容欺的眼中熠熠生辉。
顾云行收拾心情,云淡风轻道:“是什么?”
容欺抓起顾云行的手,带着他用指腹轻轻摩挲某处剑身。
顾云行挑了挑眉,看清隐秘处的刻字后,他愣了愣。
容欺:“青辰。它叫青辰剑。”
星辰耀光,天之骄子。
翠微山庄崔氏夫妇的第一个孩子,以“辰”入名,一出生就被寄予了无数期许。
容欺想起黄昏时,徐兰芝带着他的手,触向这两个字。
她叹道:“后来我才明白,‘辰’字太重,常人承受不起。我的孩子不必有什么经世之才,也不用非做什么武林天骄,只要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就足够了。”
容欺又想到崔青溪的小名,安安,安安……竟是这般心情。
“崔青辰。”顾云行口中喃喃叫了一遍这个名字,忽而笑了,“原来这才是你原本的名字。”
“别这么叫我。”容欺一下从方才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她说了,以后青辰可以只是这柄剑的名字。”
顾云行:“为何,这名字不好吗?”
容欺皱眉,如实道:“听不习惯,怪怪的。”
顾云行:“……”
剑身所缀矿石发出碎星般的亮光,容欺担心这亮光会引起离火宫弟子的注意,便重新拉起了被子,连人带剑一起盖住。
虽然嘴上说着“不习惯”,但当天夜里,容欺拉着顾云行躲在被窝里又端详了许久的青辰剑。直到顾云行义正言辞地重申“别在床上玩剑”的要求,他才悻悻收剑入鞘。
之后的几日,徐兰芝时常来寻容欺。她似乎并不在乎离火宫众人的存在,有时邀顾、容二人同去甲板赏日落晚霞,有时借厨房做些寻常的灵州小食……俨然将邹玉川的船队当作了自家的。
至于邹玉川,他的心情自出海后就一直很不错,成日里笑眯眯的,闲暇时还一度提出要给容欺指点武功。
容欺对此嗤之以鼻,拒绝得毫不留情。徐兰芝倒像是受了启发,拉着容欺在甲板上练起了徐家的剑法。
剑法虽然高妙,但大开大合,并不适合容欺。
徐兰芝对此很是失落:“论武艺,我和你爹爹都不算江湖高手。”
同两人都交过手的容欺心情顿感微妙。
徐兰芝叹了口气:“安安更是花拳绣腿。”
容欺:“……”
她看向容欺,眼神中亮起了光,“崔家人里,唯独你天赋异禀,根骨极佳,可知是随了谁?”
容欺还没有做“崔家人”的准备,骨子里仍是对他和崔家的关系感到些许不适应,因此没有接话。
徐兰芝恍若未觉,笑着道:“是你外公,劈山剑徐白洪。”
容欺沉默了。
徐兰芝一愣:“没,没听说过吗?”
容欺摇摇头。
徐兰芝又叹了口气:“也是。自你不见后,我便任性地强求他放下所有的事,帮着一起寻你。他也就不再过问江湖事,渐渐地,世人便淡忘了他的名字。”
容欺:“徐老前辈很厉害吗?”
徐兰芝扬了扬下巴:“当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咳了声,“不过他年岁已大,可不能再找他切磋了。”
容欺疑惑地看向她,不知为何要多说这么一句。
徐兰芝又同他说起了灵州崔、徐二家的许多事情。容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听到感兴趣地有时也会问上几句。他从未同女性长辈相处过,只觉得徐兰芝与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知不觉间,几日过去了。
于这几艘船上的多数人而言,海上行船的日子单调而无趣,日复一日,望出去都是差不多的光景。不过容欺白日里有徐兰芝陪伴,夜间又与顾云行待在一处,竟也觉出了几分轻松闲适的意味。
某天,顾云行告诉他:“明日,船就能抵达小岛了。”
容欺一下从这短暂的安逸中清醒过来。
第85章 黑色孤影
第二日忽起暴雨, 雨势浩大,连成水幕,放眼望去皆是茫茫雾气,看不分明。风浪裹挟着船身, 将它高高抛起, 又重重落下。船上众人只能抓紧身边牢靠之物, 才勉力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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